鱼枪的钢索在水中绷直,箭矢带着死亡的寒光射来。时间在那一刻被拉长,顾梦依能看到箭头旋转着划开水流,能看到韩济生眼中闪过的决绝。这个五十多岁的书生,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侧身,用自己瘦削的肩膀迎向了那支致命的箭矢。
噗嗤。
沉闷的穿透声透过水传来。箭头深深扎进韩济生的左肩,从背后穿出半截,血雾瞬间在浑浊的海水中晕开。韩济生身体剧震,但双手依然死死托着背上的陈序,没有松手。
两个潜水员加速游来,手持鱼枪的那人正在重新装填。顾梦依心中杀意骤起,她关掉手电筒,让通道陷入黑暗,同时反手拔出腰间匕首,悄无声息地迎向追兵。
黑暗是她的盟友。在“夜枭”网络的训练中,水下格斗是必修课,尤其擅长在能见度极低的环境作战。她凭借记忆和对水流的感知,判断出第一个潜水员的位置,大约在前方三米,正因突然的黑暗而迟疑。
顾梦依像一条水蛇般滑过去,匕首划出一道弧线。不是刺向身体,而是瞄准对方氧气瓶的连接软管。金属割裂橡胶的触感传来,紧接着是气泡疯狂涌出的嘶嘶声。潜水员惊慌失措,双手胡乱抓挠,但顾梦依已经绕到他身后,用匕首柄猛击其后颈。
第一个潜水员软绵绵地沉向通道底部。
第二个潜水员察觉到同伴遇袭,迅速打开自己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通道,正好照见顾梦依贴近的身影。他来不及使用鱼枪,直接抽出潜水刀迎战。
两把匕首在水中交锋,动作因阻力而变得缓慢,但每一次碰撞都带着生死相搏的狠厉。顾梦依格开对方一记直刺,顺势贴近,左手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右腿猛蹬通道壁,借力将对方撞向侧面的锈蚀管道。
潜水员的后背重重撞在管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顾梦依没有给他喘息机会,匕首从下往上撩起,割开了对方潜水服的颈部和供氧面罩的连接处。海水灌入面罩,潜水员慌乱地想要捂住缺口,顾梦依趁机夺过他的潜水刀,双刀齐出,一刀刺入对方大腿,一刀划断他的氧气管。
第二个潜水员在挣扎中下沉。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顾梦依重新打开手电筒,光束照见韩济生苍白的脸。他肩上的箭矢还在,血不断渗出,但他咬牙坚持着,对顾梦依点了点头,示意继续前进。
通道前方出现向上的弯道。两人奋力游去,破水而出时,发现自己身处另一个封闭空间。这里比之前的密室小一些,但同样有煤油灯照明,空气干燥,水位只到脚踝。显然,这艘沉船的某个舱室被改造成了类似的避难所。
顾梦依帮助韩济生将陈序安置在角落的干草堆上,然后迅速检查韩济生的伤势。箭矢贯穿了肩膀,幸运的是没有伤到主要血管和骨骼,但失血不少。她咬紧牙关,用匕首割断箭杆,前后两端各留一小截,暂时不做拔除处理,在没有消毒和止血条件下盲目拔箭只会造成更大伤害。
“必须尽快处理伤口。”顾梦依边说边从韩济生带来的医药箱里翻找绷带和磺胺粉。
韩济生却按住她的手,摇头道:“先看他。”他指向陈序,“我的伤不致命,但他撑不了多久。”
陈序的状况确实更糟。脸色灰败,嘴唇发紫,呼吸浅而急促,额头上布满冷汗。顾梦依探他的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体温却高得烫手。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红肿溃烂,感染正在向全身蔓延。
“需要盘尼西林,立刻。”顾梦依的声音带着绝望,“可这里没有……”
“谁说没有?”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密室另一端的阴影里传来。
顾梦依瞬间抓起匕首,转身面向声音来源。韩济生也强忍伤痛站起,右手摸向腰间那支老式左轮。
阴影里,一个人缓缓走出煤油灯的光圈。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洗得发白的海军制服改的便装,脸型方正,留着短硬的胡茬,眼神锐利得像鹰。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型医药冷藏箱,箱子表面凝结着水珠。
“林复山?”韩济生失声叫出这个名字,语气里充满震惊和难以置信,“你还活着?”
被称作林复山的男人扯了扯嘴角,算是个笑容:“老韩,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书生气。我当然活着,‘夜枭’手下的人,哪那么容易死。”
他走到顾梦依面前,将冷藏箱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六支盘尼西林注射液,还有注射器和消毒酒精。
“给他用上,两万单位肌肉注射,每隔六小时一次。”林复山说话简洁直接,带着命令的口吻,“再不用药,他活不过三小时。”
顾梦依没有动,她盯着林复山,又看向韩济生。韩济生的表情极其复杂,震惊、警惕、怀疑,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是谁?”顾梦依问,“为什么在这里?”
“林复山,‘夜枭’网络南洋支线负责人,1945年因暴露转入深度潜伏。”林复山自我介绍,“这里是‘夜枭之眼’计划的三号备用站点,我一直在此待命,等待唤醒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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