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密报 第10章 报社门前的熟悉侧影

第二天，雨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海城上空，仿佛酝酿着另一场风暴。陈序很早就离开了破败的龙王庙，他需要赶在《海城晚报》广告部刚开始营业、人还不多的时候去办理刊登手续。

他换上了那件半干的外套，虽然依旧有些潮气，但至少不那么引人注目。他刻意避开了主干道，选择穿行在小巷之中，步伐不快，但眼神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观察着每一个路口，每一个可能藏匿视线的地方。怀里的柯尔特手枪被他用一块干布仔细包裹后别在腰后，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所处的险境。

《海城晚报》的报馆位于城中区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上，是一栋灰色的三层小楼。当陈序走到街角，远远望见报馆门口时，他的脚步下意识地放缓，身体隐在了一棵梧桐树的后面。

报馆门口并没有什么异常，偶尔有工作人员进出。但他的目光，却被停在报馆斜对面的一辆黑色福特轿车吸引了。车型普通，但车牌的数字组合却让他心头一凛——那是保密局内部车辆的常用号段之一。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在这种敏感时刻，任何与保密局相关的迹象都足以让他绷紧神经。

风险等级：高。但他没有退路。那份寻人启事是他目前唯一能抛出的求救信号。

他正计算着时机，准备等那辆黑色轿车离开或者有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时再过去，报馆的玻璃门被推开，两个人并肩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正是顾梦依。她今天穿着一件浅咖色的风衣，围着一条素色丝巾，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显得干练而优雅。她脸上带着淡淡的、职业化的笑容，正侧头与身旁的男子交谈。

而当陈序的目光落到那个男子身上时，他的呼吸几乎停滞了半拍。

那个男子穿着合体的深色中山装，身形挺拔，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他的侧脸线条清晰，鼻梁高挺，嘴角似乎习惯性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叶怀明！

保密局海城站行动处长！陈序虽然在现实中从未与他正面交锋，但作为“星火”的重要潜伏者，他早已通过内部通传的照片和描述，将这个主要对手的样貌刻在了脑海里。那张脸，那种看似温和实则洞察一切的眼神，他绝不会认错！

顾梦依怎么会和叶怀明在一起？而且看两人交谈的神态，虽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绝非陌生人初次见面的生疏。叶怀明微微侧头，听着顾梦依说话，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姿态放松，甚至带着几分欣赏的意味。

陈序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咖啡馆服务生阿亮说过，顾梦依在调查敏感的违禁物资走私，可能会得罪人。难道她得罪的就是叶怀明？或者……更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她本身就是叶怀明的人？上次街头的“被解救”，根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为了接近他的戏码？而此刻她与叶怀明的交谈，是在汇报情况？还是接受新的指令？

无数的疑问和推测像毒蛇一样缠绕着陈序的心。如果顾梦依是叶怀明的人，那她之前的出现，以及现在与叶怀明的会面，都指向一个明确的结论——叶怀明已经盯上他了！而且很可能已经掌握了相当的线索！

他看着叶怀明为顾梦依拉开了那辆黑色福特轿车的车门，顾梦依弯腰坐了进去，叶怀明则从另一侧上车。轿车发动，平稳地驶离了报馆门口，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陈序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敌人主要来自内部叛徒“老板”，现在看来，外部的猎手叶怀明也早已张开了网。而顾梦依这个神秘的女人，如同一个飘忽不定的幽灵，游走在两者之间，她的立场和目的，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现在还要不要去登那份寻人启事？叶怀明刚刚从报馆离开，会不会在里面布下了眼线？这会不会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几乎想要立刻放弃，转身逃离。但他又能逃到哪里去？没有外援，他迟早会被“老板”或者叶怀明任何一方找到并清除。

风险评估在脑海中激烈交锋。最终，对找到“信标”方汉洲的迫切需求压倒了暂时的恐惧。他必须冒这个险。但他不能再用原来的计划了。

他迅速改变了策略。他没有直接去《海城晚报》的广告部，而是绕到了报馆后巷，那里有一个专门收取分类广告信件的投递口。他提前将写好的布条内容，用正常的纸张誊写了一遍，并准备好了相应的广告费用。

他观察了后巷几分钟，确认没有可疑人员和监视后，快速走到投递口，将信件和费用塞了进去，然后立刻低头离开，没有片刻停留。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他希望这种方式能最大程度地降低直接暴露的风险。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像是完成了一场豪赌，身心俱疲。他没有返回龙王庙，那个地方虽然隐蔽，但距离他丢弃自行车和发生枪战的区域太近，并非长久之计。他需要寻找一个新的、更安全的藏身点。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联系方汉洲的信号已经发出，但回应需要时间，至少要到明天晚报出版之后。在这段时间里，他必须设法获取更多关于“老板”和叶怀明动向的信息，并确保自己的安全。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靠近码头区的一个小广场。广场上人来人往，一些小贩在叫卖着东西。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在一个卖香烟的摊位前，他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穿着藏蓝色的工装，戴着斗笠……

是昨天那个追击他的暗哨！

陈序猛地停下脚步，迅速侧身躲到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子后面，心脏狂跳。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他们并没有放弃搜索，并且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了码头区？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视线，观察着那个藏蓝色工装。只见那人买完烟，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点燃了一支，靠在摊位旁，目光看似随意，实则锐利地扫视着广场上的人群。

他是在等人？还是在……寻找什么？

陈序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下来。对方的网络比他想象的更广、更强。他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无论怎么挣扎，似乎都难以摆脱那越来越紧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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