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舫笨拙而小心翼翼的试探,像零星的火花,偶尔照亮两人之间冰冻的关系,却远不足以融化那层厚重的坚冰。袁源保持着她的沉默和距离,像一只受过重伤的鹿,警惕地观察着,不敢轻易靠近。别墅里的气氛依旧低沉,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对抗感,似乎缓解了一丝。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一天深夜,袁源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的腹痛惊醒。那疼痛来得凶猛而尖锐,瞬间让她冷汗淋漓,蜷缩在床上,几乎无法呼吸。她试图伸手去按呼叫铃,却因为疼痛而脱力,手机也从床头滑落在地。
剧烈的喘息和压抑的痛哼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根本未曾深眠,住在隔壁书房(他最近一直睡在那里)的房舫,几乎在同时被一种莫名的心悸惊醒。他猛地坐起身,侧耳倾听,隐约听到从主卧方向传来的、极其细微却异常痛苦的呻吟!
一瞬间,所有的隔阂、冷战、僵持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一种源自本能的、巨大的恐慌如同冰锥般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像被电击一样弹跳起来,甚至来不及穿鞋,赤脚冲出了书房,疯狂地拍打着主卧的房门!
“袁源!袁源你怎么了?!开门!”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嘶哑变形。
里面只有更加痛苦的呻吟作为回应。
“该死!”房舫眼睛瞬间赤红,他后退一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用肩膀撞向房门!一下!两下!坚固的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砰!”的一声巨响,门终于被撞开!
房舫冲进房间,借着走廊透进来的灯光,看到袁源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满头冷汗,身体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着!
“源源!”房舫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他扑到床边,手足无措地想要抱起她,却又怕弄伤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哪里疼?告诉我哪里疼?!”
袁源已经痛得说不出话,只能虚弱地用手指着小腹,眼泪混合着冷汗不断滑落。
“别怕!别怕!我在!我在这里!”房舫语无伦次地安慰着,但他自己脸上的恐慌比袁源更甚!他猛地转头,对着空荡的走廊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来人!快叫医生!立刻!马上!!”
他的吼声如同惊雷,瞬间划破了别墅的死寂!佣人、保镖、以及24小时待命的医疗团队在几秒钟内就被惊动,整个别墅瞬间灯火通明,陷入一片兵荒马乱的恐慌之中!
房舫死死握着袁源冰凉的手,眼睛赤红,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那一刻,什么骄傲、什么掌控、什么冷战,全都灰飞烟灭!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家庭医生以最快速度赶到,初步检查后,脸色凝重:“可能是急性阑尾炎,或者产后并发症,必须立刻送医院!快!”
房舫二话不说,一把将袁源连人带被子打横抱起,疯了一样冲向楼下!他的手臂稳如磐石,但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保镖早已准备好车子,一路风驰电掣,闯过数个红灯,以最快的速度将袁源送到了全市最好的私立医院。
急诊室里,医生护士迅速接手。房舫被拦在门外,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毫无察觉。每一次里面传来袁源压抑的痛呼,都像是一把刀在他心口凌迟。他脸色惨白,额头青筋暴起,那种完全失控的、无能为力的恐惧感,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最坏的念头,每一种都让他肝胆俱裂!他后悔!后悔这些日子跟她冷战!后悔没有早点发现她的不适!后悔没有把她照顾得更好!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简直不敢想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急诊室的门开了。主治医生走出来。
房舫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对方捏碎:“她怎么样?!”
医生被他骇人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说:“房先生放心!是急性肠胃炎,引发了严重的肠痉挛,不是阑尾炎,也没有生命危险!已经用了药,疼痛缓解了,需要住院观察两天,调理一下就好。”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几个字,房舫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虚脱感袭来,他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幸好被旁边的保镖扶住。
他推开保镖,跌跌撞撞地冲进病房。
袁源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因为用了药,陷入了沉睡。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起来脆弱得让人心碎。
房舫轻轻走到床边,像是怕惊扰了她,缓缓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脸上,眼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后怕。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将脸埋进她依旧有些冰凉的掌心,肩膀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起来。没有人看到,这个强大到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眼中滚落的、灼热的泪水。
“对不起…”他哽咽着,在她耳边极轻地、反复地低语,“对不起…源源…对不起…”
所有的固执、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掌控欲,在可能失去她的恐惧面前,彻底土崩瓦解。他终于清晰地认识到,比起失去她,那些他所以为重要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开了两人之间厚重的冰层,也劈开了房舫坚硬外壳下,最柔软、最脆弱的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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