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视照相馆 第15章 滴答声的指引与阁楼秘辛

书房暗格的发现，如同一块投入古井的石头，在陈明远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虽然暗格空空如也，但那新鲜的痕迹和陌生的蓝色线头，无疑证实了怀表曾在此藏匿，并被人近期取走。希望与失望交织，真相的轮廓似乎清晰，却又更加扑朔迷离。他脸色苍白，倚靠在红木书架上，呼吸急促，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岁。

“凌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我父亲的灵魂，真的……”陈明远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一丝冥冥之中的确认感。他不再怀疑那些夜半的“滴答”声和孙儿看到的幻影，而是开始相信，这宅子里确实存在着超越常理的力量。

凌异没有直接回答这个涉及幽冥的问题，而是将话题引向更实际的调查方向。他需要利用这短暂的、与残留意识建立的联系。“陈老先生，”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除了这间书房，您父亲生前，还有没有其他特别常去，或者特别喜欢独自待着的地方？尤其是那种比较隐蔽、不常有人打扰，甚至可能连您都未必清楚的角落？”

陈明远努力从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回忆的光芒。他皱紧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棉袍的衣角，喃喃道：“我父亲……他晚年喜静，不爱应酬，大部分时间确实都泡在这书房里，与这些故纸堆为伴。不过……要说特别的地方……”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向书房天花板的一角，“他有时候，心情郁结或者想念我早逝的母亲时，会一个人搬个梯子，到阁楼上去待一会儿。他说那上面清静，堆着很多祖上留下来的老物件，看看那些东西，能让他觉得时光倒流，心里踏实些。但那阁楼又低又矮，堆满了破烂，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又脏又乱，我们晚辈很少上去，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阁楼！

凌异和玲灵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一个堆满陈旧杂物、光线昏暗、布满灰尘和蛛网、可能存在无数缝隙和隐蔽角落的空间——这完全符合凌异灵视中最后那个关键画面：“黑暗、狭窄、有木板遮挡的缝隙”！那里简直是藏匿一件不想被人发现的珍宝的理想场所！

“我们能去阁楼看看吗？”玲灵立刻追问，语气中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我这就带你们去！”陈明远仿佛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连忙引路。

通往阁楼的入口，隐藏在二楼走廊尽头一个不起眼的拐角。那里有一扇嵌在天花板上的、刷着白漆的方形活板门，门上挂着一个老旧生锈的铁钩。陈明远费力地踮起脚，用一根带着弯钩的长竹竿，勾住活板门上的铁环，用力向下拉。

“嘎吱——哐当！”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后，活板门被拉开，一架同样古旧、布满灰尘的木质折叠梯子“咣当”一声滑落下来，稳稳地架在地板上。梯子落定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灰尘、霉变木质、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旧书籍和织物腐烂的复杂气味，如同被囚禁已久的幽灵，从阁楼那个黑洞洞的入口汹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走廊。

陈明远被这气味呛得咳嗽了几声，摆摆手道：“我就不上去了，这梯子我爬着费劲。凌先生，玲灵小姐，你们小心点，上面黑，东西也多，别磕着碰着。”

凌异点了点头，从玲灵手中接过强光手电，率先踏上了那吱呀作响的木梯。每一级台阶都仿佛在呻吟，承受着他不算重的体重。玲灵紧随其后，用手帕捂住口鼻，但眼神中充满了探险般的紧张与兴奋。

爬上梯子，探身进入阁楼，仿佛瞬间穿越到了另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世界。阁楼空间比想象中要低矮许多，屋顶的木质椽子裸露在外，结满了厚厚的蛛网，像灰色的幔帐低垂着。只有尽头一个小小的、布满污垢的气窗，透进几缕有气无力的灰白光线，勉强勾勒出堆积如山的杂物轮廓。空气滞重而冰冷，呼吸间都能感受到灰尘的颗粒感。这里的时间仿佛是凝固的，弥漫着一种深沉的、被遗弃的寂静。

凌异站在入口处，没有立刻行动。他闭上眼睛，再次调整呼吸，刻意放开了自己的精神防御，尝试去主动感知、去呼应那股可能存在于这里的、属于陈念生的残留意识。他需要更明确的指引。

瞬间，那股微弱的、带着焦虑和期盼的情绪波动，如同接收到清晰信号的收音机，变得比在书房时明确了许多！虽然依旧飘渺，但指向性更强了。同时，那幻听般的“滴答、滴答”声，再次在他脑海深处响起，虽然依旧虚幻不定，但这一次，它仿佛有了一个明确的声源方向——来自阁楼最深处、靠近屋脊斜坡下方、被一大堆黑影笼罩的角落！

“在那边。”凌异睁开眼，压低声音对玲灵说，同时将手电光柱指向那个黑暗的角落。光柱像一柄利剑，刺破了厚重的黑暗，照亮了空气中疯狂舞动的尘糜。

玲灵紧张地点点头，紧跟在他身后。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杂物堆中艰难穿行。脚下踩着不知是什么的柔软物体（可能是旧衣物），发出窸窣的声响，不时还需要侧身绕过倾倒的家具残骸和摞在一起的破旧箱笼。每走一步，都会激起更多的灰尘，在手电光柱中如同金色的飞虫般狂舞。

随着他们靠近那个角落，凌异感知中的“滴答”声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玲灵也忍不住小声说：“凌老板，我好像……也觉得那边有点不一样，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东西在那边。”她的直觉再次发挥了作用。

角落里的杂物堆积得像一座小山。主要是些缺腿断臂的旧桌椅、卷起来的、边缘破损的羊毛地毯、几个破旧的藤编箱子，以及几个体积最大、看起来也最沉重的、包着已经氧化发黑铜角的旧式樟木衣箱。

“声音……感觉是从这箱子后面传来的。”凌异用手电光扫过那几个大木箱。

两人合力，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堆在上面的杂物。破椅子被挪开，藤箱被移到一边，露出最底下那个看起来最为陈旧、也最沉重的樟木箱。这个箱子表面没有过多的雕花，只有简单的铜片包角，但木质黝黑，透着一股岁月的沉重感。当其他杂物被清开，这个箱子完全暴露出来时，凌异感到那股指引性的意识和“滴答”声的强度达到了顶峰！

就是它了！

这个木箱没有上锁，但箱盖与箱体扣合得异常紧密，边缘几乎看不到缝隙。凌异和玲灵对视一眼，一起用力，手指抠进箱盖边缘微小的凹陷处，同时向上发力。

“嘎——吱——”

沉重的箱盖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被缓缓掀开。一股更浓烈的樟脑丸、旧木料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檀香的陈旧气味。

箱子里塞得满满当当。最上面是几件叠放整齐、但颜色已经褪得看不清原样的丝绸旗袍，质地依然能看出昔日的华美。下面是一些用油纸包着的、似乎是老唱片的东西。旁边散落着一些铁皮玩具小车、一个掉了瓷的洋娃娃，显然是孩童的玩物。再往下，则是好几捆用牛皮绳扎得紧紧的、泛黄脆弱的纸张，看起来像是信件、账本或者地契。

凌异没有犹豫，开始小心而迅速地将这些物品一件件取出，放在旁边相对干净的空地上。他的动作轻柔，既是出于对逝者遗物的尊重，也是避免破坏可能存在的线索。当箱子里的物品被取出一大半，露出底部时，凌异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用某种厚实防潮的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约莫巴掌大小的方形物体。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这个油布包的瞬间，一股强烈得几乎让他心悸的情绪洪流猛地涌入他的感知！那是一种无比复杂的混合体：有深沉如海的珍爱，有刻骨铭心的不舍，有一种决绝的守护意志，还夹杂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感！这情绪如此浓烈，如此清晰，毫无疑问，来自于陈念生本人！

“找到了！”凌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玲灵闻言，立刻凑上前，屏住呼吸。凌异小心地将那个油布包从一堆柔软的旧衣物中取了出来。包裹得异常仔细，外面还紧紧地缠着几圈已经有些发脆的麻绳，打着死结，仿佛主人希望它永远不被发现。凌异用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工具刀，小心地割断麻绳，然后屏住呼吸，一层层地掀开那已经变得硬脆、散发着淡淡矿物油味的油布。

当最后一层油布被掀开时，一抹温润的金色光芒，即使在阁楼昏暗的光线下，也瞬间流淌了出来！

里面露出的，正是那块失踪多时、牵动着所有人心弦的金质怀表！珐琅表盘洁白无瑕，没有丝毫破损，金色的外壳上精美的缠枝莲纹在尘埃中依然清晰可见，仿佛岁月的流逝并未能侵蚀它的华美。怀表的指针，静静地停在三点十五分的位置，如同凝固了某个重要的时刻。

“天啊……真的找到了！”玲灵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双手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和激动。

凌异轻轻拿起怀表，指尖传来金属冰凉的触感。他仔细检查着。果然，正如灵视感知所提示的，怀表的金质表链靠近表壳连接处，有明显的、被外力强行扯断的痕迹，断口参差不齐。而且，在怀表背面的边缘，一个极其隐蔽的、雕刻花纹的凹陷处，他借助手电光，看到了一点已经干涸发黑的、细微的暗红色印记——那确实是血迹！

就在这时，阁楼唯一的气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星光。一阵凛冽的寒风顺着气窗的缝隙“呜呜”地吹了进来，卷起地上的尘埃，带来刺骨的寒意。而那一直若有若无萦绕在凌异耳边的“滴答”声，在这一刻，如同完成了使命的钟摆，骤然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积压已久的重担终于被卸下的平静感，一种温和的、带着感激的释然情绪，如同水波般缓缓在阁楼这狭小的空间里荡漾开来，驱散了之前的沉闷和焦虑。

陈念生的灵魂，似乎因为这块承载着家族记忆与情感的怀表终于重见天日，而得到了真正的慰藉，可以安然离去了。

然而，凌异看着手中怀表上那刺眼的断链痕迹和那点疑似血迹，心情却并未完全轻松。怀表的失而复得固然令人欣慰，但这背后的冲突痕迹，却预示着它的失踪并非一场简单的家庭纠纷，可能隐藏着更激烈的、甚至涉及伤害的真相。那个侄子陈浩，恐怕不仅仅是争吵和偷窃那么简单。

凌异将怀表小心地用干净的手帕包好，和玲灵一起，带着复杂的心情，缓缓爬下那吱呀作响的木梯。他们需要将怀表交还给望眼欲穿的陈明远，但同时，也必须将他们发现的所有痕迹和可能指向的真相，毫无保留地告知这位刚刚经历了大悲大喜的老人。

第一次合作调查，看似即将以圆满成功告终，但却在解开一个谜团的同时，引出了一个关于人性与家庭伦理的、更加沉重的新疑问。阁楼的秘辛被揭开，但陈家的故事，或许才刚刚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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