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修仙途！ 第6章 锻骨锤身

第六章 锻骨锤身

老火洞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灼热的空气与金属轰鸣隔绝。洞内灯火摇曳，映照着赵大锤那张疤痕纵横却异常专注的脸。

“百炼锻打，首重‘听劲’。”赵大锤声音低沉，拿起一柄最普通的八角铁锤，指向石桌上那块烧得暗红的“玄铁粗胚”，“不是用耳朵听，是用你的手、你的锤、你的心去听！每一锤下去，要听到铁胚内部的‘声音’——哪里密，哪里疏，哪里有暗伤，哪里有杂质！”

他抡起铁锤，手臂肌肉坟起，却并非蛮力下砸。锤头划过一道短促而精准的弧线，“当”一声砸在铁胚边缘，声音沉闷短促。“听到没有？这里实，声闷。”

锤头微转，又以一个略偏的角度砸在另一处，“叮！”声音清脆了些。“这里开始松了，有微小裂隙。”

紧接着，锤影如雨，一连七锤，每一锤落点、角度、力道都微妙不同，砸在铁胚不同位置，发出或沉闷、或清脆、或带着颤音的声响，交织成一段奇异的韵律。那块暗红的玄铁粗胚，在这看似杂乱的锤击下，竟如同活物般微微颤动，表面开始渗出细密的黑色杂质。

林夜屏息凝神，破妄灵瞳全力开启。在他的视野中，赵大锤的每一锤都精准地落在铁胚内部能量结构的“节点”或“滞涩处”，锤头上附带的微弱火属性灵力（赵大锤虽修为不高，但常年与地火相伴，灵力中也浸染了火性）如同细针，刺入那些节点，震荡、疏导、挤压着铁胚内部的金属精气与杂质。那不同的声响，正是内部结构变化最直接的反馈！

“百炼锻打，不仅是锤打外形，更是锤炼内质！要用你的‘劲’，透过表层，直抵核心，将材料本身的‘潜力’给逼出来，打进去！”赵大锤最后一锤落下，声音悠长，铁胚被他凌空一挑，落入旁边的水缸。

“嗤——！”白烟蒸腾。

待烟雾散去，赵大锤捞出冷却的铁胚。原本粗糙暗红的表面，变得致密光滑，泛着一层均匀的暗哑乌光，用手轻弹，发出清越的颤音，余韵悠长。

“这是‘七叠浪’手法，最基础的震荡去杂、匀质之法。看懂多少？”赵大锤将铁胚丢给林夜。

林夜接过，入手微沉，触感温凉，仔细感应，其内部结构果然比之前均匀致密了许多，残留的火气也分布得恰到好处。他回忆着刚才赵大锤的动作、力道、落点顺序，以及破妄灵瞳看到的能量变化，略一沉吟，道：“弟子愚钝，只看出锤击看似杂乱，实则每一锤都针对铁胚内部一处‘不谐’之处，以不同力道角度震荡疏导，七锤叠加，如同海浪冲刷礁石，将杂质‘震’出，结构‘捋’顺。最后落水淬火，时机也极关键，需在内部震荡未平、火气未散之时，方能定形固质。”

赵大锤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疤痕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好小子！眼毒！老子当年学这‘七叠浪’，光听声音辨位置就花了三个月！你倒好，一次就看出了‘不谐’和‘震荡疏导’的门道！不过，看出和做到是两码事。从今天起，每日下工后，用废料练习‘听劲’和基础锤法，什么时候能把这‘七叠浪’打出三成火候，老子再教你下一步。”

说着，他扔给林夜一柄制式锻锤和一堆报废的玄铁、赤火铜边角料：“就在这洞里练，别把老子的炉子震坏了。练完了自己收拾干净。”

“是，多谢赵管事！”林夜郑重接过锻锤。这锤入手沉甸，锤柄被磨得光滑油亮，显然经手无数。

从那天起，林夜的生活变得更加充实而疲惫。白日里，他依旧是甲字三号炉前那个沉默专注的添煤杂役，凭借越发精妙的控火技艺，将炉火掌控得愈发得心应手，经他手处理的粗胚成色稳定，渐有口碑，连偶尔来取料的内谷炼器学徒，也会多看这沉静的灰衣少年一眼。

下工后，他则一头扎进老火洞。先跟随赵大锤学习辨矿、观火、控温的进阶法门。赵大锤教得粗疏却实用，往往三言两语点出关键，剩下的让林夜自己琢磨练习。林夜如饥似渴，将混沌元气感知与破妄灵瞳结合起来，印证赵大锤的经验之谈，进步飞快。他已能分辨十几种常见低阶灵矿的细微差别，对地火大小波动的前兆也有了更敏锐的把握。

然后便是枯燥无比的锻打练习。对着那些坚硬的废料，一遍遍挥动沉重的锻锤，尝试捕捉赵大锤所说的“听劲”。起初，他只能听到杂乱的回响，手臂被反震得酸麻。但他心志坚韧，不断调整发力方式，将一丝混沌元气附着于锤头，增强感知。渐渐地，他也能从锤击声中，模糊地分辨出废料内部结构的松密差异。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种高强度的锻打，配合混沌元气对肉身的滋养，竟是一种极佳的炼体方式！每一锤挥出，不仅是手臂力量，更是全身筋骨肌肉的协调发力；每一次反震，都如同无形的小锤，敲打着他的骨骼筋膜。配合《混元道经》的修炼和沉阴石等物的能量补充，他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强韧，力量、耐力、恢复力都显着提升，隐隐向着《混元道经》炼气篇中提及的“混沌初体”方向迈进。

七日苦练，“七叠浪”他已能勉强使出，虽然远不如赵大锤那般举重若轻、韵律天成，但也能在废料上初步实现震荡去杂、匀质的效果。赵大锤检查后，疤痕脸上露出难得的满意神色，丢给他一本更加破烂、却记载了三种基础锻打手法和几种简单淬火液配方的皮册子：“还算有点样子。照着练，淬火液的材料自己去废料堆里找，或者用贡献点换。记住，不同的材料，用不同的手法，配不同的淬火液，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林夜珍重收好。这皮册子看似粗陋，却是火工房多年经验的核心传承之一，价值难以估量。

随着林夜在百炼谷渐渐站稳脚跟，甚至隐隐得到赵大锤的“另眼相看”，他在杂役峰的处境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同屋的杂役们，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和疏离，但也少了几分最初的轻视。孙有福依旧与他亲近，常偷偷分享灵植园里一些品相不佳但尚可食用的“灵蔬边角料”，林夜则会回赠一些自己用废料练手打出的小巧铁器（如匕首、箭头），虽无灵力，但胜在坚韧锋利，颇受杂役们欢迎。

麻烦却也开始找上门。

这一日午休，林夜刚领了麦饼，寻了个清净角落坐下，几个穿着淡青色外门弟子服饰的人便围了过来。为首的，赫然是曾在坊市刁难过孙有福的刘安！他身边跟着的，除了上次那几个同伴，还多了一个面色阴鸷、气息约莫炼气四层的三角眼青年。

“哟，这不是咱们百炼谷的‘天才杂役’林夜吗？”刘安阴阳怪气地开口，刻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不少杂役和外门弟子侧目，“听说你前几日在地火暴动里大出风头，连赵大锤那老顽固都对你刮目相看？真是了不得啊！”

林夜放下麦饼，抬眼平静地看着他：“刘师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刘安皮笑肉不笑，“就是有点好奇，一个灵根不明的戊等杂役，凭什么能得赵大锤青眼，还能学到火工房的锻打手艺？莫不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或是身上藏着什么宝贝？”

他这话恶毒，直接质疑林夜的品行和机缘，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林夜眼神微冷：“弟子行事，自有宗门法度与赵管事明鉴。刘师兄若无凭据，还请慎言。”

“慎言？”那三角眼青年上前一步，炼气四层的气势隐隐压向林夜，眼神如毒蛇般扫视，“刘师弟只是好奇问问，你反应如此激烈，莫非是做贼心虚？我青雨峰正缺几个手脚麻利的杂役照料几株娇贵灵药，我看你就不错，不如跟我去青雨峰，让师兄我好好‘查验查验’你的成色？”

这已是**裸的威胁，要强行带走林夜。周围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不少人露出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神色。杂役峰弟子被外门强势弟子以各种借口带走“帮忙”，最后吃点暗亏甚至受伤的事情，并不罕见。

林夜缓缓站起身，体内混沌气旋悄然加速，破妄灵瞳锁定了三角眼青年周身灵力流动的轨迹。炼气四层，比他明面修为（他对外只显露炼气二层的气息）高出两层，硬拼绝无胜算。但对方若敢在此动手……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粗豪如雷的声音炸响：

“哪个不开眼的龟孙子，敢来老子的地盘撒野？还要带走老子的人？！”

赵大锤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食堂门口，他显然是听到风声赶来的，**的上身还沾着炉灰，疤痕狰狞的脸上怒气勃发，炼气六层（实际是炼气五层圆满，但气势骇人）的修为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炽热的火气弥漫，整个食堂温度都仿佛升高了几度！

刘安和三角眼青年脸色顿时一白。赵大锤虽只是杂役峰管事，但修为不弱，更重要的是，他是火工房的实权人物，脾气火爆出了名，且极为护短。寻常外门弟子，还真不敢轻易招惹。

“赵……赵管事，误会，都是误会……”刘安连忙赔笑，“我们只是和林师弟开个玩笑……”

“玩笑？”赵大锤几步走到近前，铜铃般的眼睛瞪向三角眼青年，“张奎，你青雨峰的手，什么时候伸到老子百炼谷来了？还要查验老子的人？要不要老子亲自去你们青雨峰，查验查验你们那些破花烂草的成色？！”

名叫张奎的三角眼青年额头见汗，强笑道：“赵管事息怒，是师弟口不择言。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说着，狠狠瞪了林夜一眼，拉上刘安，带着几人灰溜溜地离开了食堂。

赵大锤“呸”地吐了口唾沫，看向林夜：“小子，没事吧？”

“弟子无事，多谢赵管事解围。”林夜拱手道谢。

“哼，青雨峰这帮眼高于顶的兔崽子，仗着会种几根草，炼制点低阶丹药，就鼻孔朝天了！以后他们再敢找你麻烦，直接报老子的名号！”赵大锤拍了拍林夜的肩膀，又压低声音，“不过，你小子也得小心点。你最近风头有点劲，难免招人嫉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弟子明白。”林夜点头。赵大锤的提醒，与他自己的判断一致。今日刘安等人不过是试探，真正的麻烦，恐怕还在后面。

赵大锤又吼了几句，震慑了一番围观众人，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食堂里的气氛却久久未能平复，众人看向林夜的目光更加复杂。

经此一事，林夜在杂役峰的名声算是彻底传开。有人佩服他得赵大锤庇护，有人嫉妒他机缘了得，也有人暗中幸灾乐祸，觉得他得罪了青雨峰，前途堪忧。

林夜对此置若罔闻。他清楚，唯有自身实力，才是应对一切的根本。他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修炼、锻打和跟随赵大锤学习之中。同时，他也开始更加留意百炼谷的“废料堆”和地火异动后的残留物。

凭借破妄灵瞳和日渐精深的辨矿知识，他收获渐丰。除了偶尔能找到小块“冰焰石”或蕴含混沌金气的“铁精”外，他甚至在一堆被判定为毫无价值的“地火焚石”中，发现了一块核桃大小、内部凝结着一缕极其精纯、灼热中带着一丝毁灭意境的暗红色晶体！玉珏对此物反应强烈，传递出渴望与警告并存的信息。林夜猜测，这可能是某种地火煞气高度凝结的产物，蕴含着狂暴的火属性混沌能量，价值极高，但也异常危险。

他将此物小心收好，准备日后修为足够再行处理。

平静而充实的日子又过了半月。林夜的“七叠浪”锤法已颇具火候，开始练习皮册子上的第二种手法“九转缠丝”。修为在持续修炼和资源辅助下，稳步朝着炼气四层中期推进。肉身更是强健，寻常刀剑难伤，力量足以单手挥舞沉重的锻锤数百次而不疲。

这一日，他如常在老火洞练习“九转缠丝”。这是一种极其考验腕力与巧劲的手法，要求锤头如同灵蛇出洞，落点连环，力道层层叠加、旋转渗透，专用于处理结构复杂、韧性极强的材料。

正练到关键处，灵觉忽然捕捉到洞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与往日不同的破空声！那声音极轻，仿佛夜鸟振翅，但其中夹杂着一丝尖锐的、绝非自然生物的金属颤鸣！

是那“傀影”！而且，这次似乎不止一个？距离也更近！

林夜心中一凛，手中锻锤不停，依旧“叮叮当当”地砸着铁胚，破妄灵瞳却已悄然投向洞外。

月光下，两道极其模糊、如同融入夜色的灰色影子，正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掠过老火洞上方的崖壁，朝着百炼谷深处——那几扇紧闭的、通往真正地火脉眼的厚重石门方向潜去！

它们的动作迅捷、僵硬而精准，完全不像活物，气息隐匿得极好，若非林夜灵觉特殊且早有防备，绝难发现。更让他心头一跳的是，这两道影子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阴冷、僵硬、带着一丝幽冥道特有邪气却又更加精纯内敛的波动，比之前监视他的那个要强上不少！而且，它们的目标明确，直奔地火禁地！

它们想干什么？探查？潜入？还是……破坏？

林夜强行压下冲出去查看的冲动。以他目前的实力，面对两个至少相当于炼气中后期的诡异傀儡，毫无胜算，且会立刻暴露自己。他一边维持着锻打的动作，一边将灵觉提升到极限，死死锁住那两道影子的动向。

只见它们如同壁虎般紧贴崖壁，避开几处隐约有阵法波动的警戒点，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最外侧一扇石门的边缘阴影处。其中一道影子似乎取出了什么东西，对着石门上一处不起眼的缝隙操作起来。

它们在尝试打开石门？还是放置什么东西？

林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地火脉眼是云霞宗炼器炼丹重地，若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那影子似乎即将完成动作的刹那——

“何方宵小，胆敢擅闯禁地！”

一声清冷的厉喝，如同冰珠炸裂，陡然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

紧接着，一道璀璨如银河倒泻的雪亮剑光，自百炼谷上方某处无声无息地浮现，化为一道匹练，精准无比地斩向那两道灰色影子！

剑光未至，凛冽的剑意已冻结了那片区域的空气，甚至让远处的林夜都感到皮肤一阵刺痛！

出手之人，修为极高，且剑道造诣惊人！

是内门的守卫？还是……苏沐清？

那两道灰色影子反应极快，在剑光亮起的瞬间，便如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弹射分开，险险避开剑光主体。但它们似乎低估了这剑光的威能与灵动。只见那雪亮剑光凌空一折，一分为二，化作两道稍细却更加凌厉的剑气，如同附骨之疽，紧随两道影子之后！

“嗤！嗤！”

两声轻响，伴随着金属被切割的刺耳噪音和某种东西破碎的闷响。

两道影子发出短促而尖锐的、非人的嘶鸣，身上爆开两团灰黑色的烟雾，速度陡增，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疯狂逃窜，瞬间没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剑光在空中盘旋一周，缓缓收敛，化作一柄通体莹白、寒气逼人的三尺飞剑，悬浮在半空。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飞剑之旁，衣袂飘飘，清冷如月。

正是苏沐清！

她目光如电，扫过崖壁上那两道影子消失的方向，又看向下方百炼谷，尤其在老火洞方向略作停留（林夜早已收敛气息，装作毫无察觉地继续锻打），眉头微蹙。

片刻后，几道破风声传来，是闻讯赶来的巡夜执事和两名气息沉凝的内门弟子。

“苏师姐！”几人行礼。

“有不明之物潜入，试图接近地火禁地石门，已被我惊走。速查谷内各处，加强警戒，尤其是废料堆放区和偏僻炉道。另外……”苏沐清顿了顿，声音清冷，“留意近期所有出入百炼谷的可疑人员，包括杂役。”

“是！”几人凛然应命，迅速散开搜查。

苏沐清又看了一眼下方夜色中依旧传来“叮当”锻打声的老火洞，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未再停留，身形一晃，与飞剑一同消失在夜幕中。

洞内，林夜缓缓停下手中的锻锤，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苏沐清果然在暗中监视百炼谷！而且，她的修为和剑术，远比在清河镇时显露的更加深不可测！方才那惊鸿一现的剑光，让他心悸不已。

更重要的是，那两道“傀影”的目标，果然是地火禁地！而且，它们背后显然有更精密的计划和更高层次的操控者。连苏沐清都未能将其留下，只是惊退。

幽冥道对云霞宗的渗透，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图谋还要大！而自己，似乎已经被卷入了这场越来越危险的漩涡中心。

他摸了摸怀中影留下的那片草叶，又想起苏沐清离去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这看似平静的云霞宗岁月，底下的暗流，已开始露出狰狞的獠牙。

他必须更快地变强，也必须……更加小心地，在这愈发诡谲的棋局中，寻找破局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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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