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陷入了死寂。
可章呈焕根本不给人犹豫的时间,大喝:“快!磨磨蹭蹭等死?!谁想死,我不介意提前送他去见上帝!”
“走!”
路明非推了推陈一把,第一个走向中心。
陈志扭头看了路明非一眼,无言,朝他微微点头,默默走到章呈焕身边。陈志的身材算不上魁梧,但他还算年轻,相比于30多岁的中年人来说,28岁的陈志明显更有体力优势。
葛平不必多说,有那个精气神,身体也差不了。
刘鹤就有些倒霉了,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年纪,但他很聪明地跟小组成员站到了一起。
而路明非,自然也在最下层充当“人梯”。
有了第一组做表率,其他组很快也开始照猫画虎。
体重较大的男人们搭着彼此的肩膀,在中心围成环。女人们和体轻者颤巍巍踩上他们的肩。二十七个人,组成一座歪歪扭扭的塔。
邮轮,赌场内。
K先生在巨幅监视器后面看着这一幕,雪茄升起的那缕烟雾飘然而上,像一柱续长的香。他一言不发地坐在豪华座椅上,老僧入定。
他淡定,却有人不淡定。
“K先生。”
右侧传来声音。说话的人戴着蝙蝠侠面具,笔挺的黑色西装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他的胡须刮得很干净,看样子是个东方人。
“他们这样……算不算违规?这场盘投下的赌资已经超过了3个亿,要按这个玩法……我们得赔6个亿出去。”
“诸位也是这意思?”
K先生轻声询问,那平静的目光从赌桌上一一扫过。这张桌子上围坐了10人,年龄不一,打扮也不尽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所有人都戴着面具。这些人不愿以真实样貌示人,或许就连他们的身份也是伪造,他们为了利益走在一起,谁也不想白白丢掉本该稳稳落袋的资金。
没人说话,那便是默认。
K先生虽然是游轮的主人,但这里并非他的一言堂。面对众多“股东”的默不作声,饶是他这位“董事长”也要妥协。
但规则是他定下的,他也不愿轻易打破。
雪茄的烟丝在K先生唇边剧烈燃烧,直到烟雾吐尽,他开口:“诸位都是为钱而来。现在这个局面是前所未有的,既然如此,何不以此为文章,开更大的盘?只是6个亿的资金,相比于这个噱头能带给我们的收益,6个亿微不足道。”
“这些年来各位从这里拿走了多少分红,我是知道个大概的,这笔钱就算亏了对各位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既然如此,何不炒红这个噱头,开更大的盘?”
“您认真的?”
这次说话的是个老人,他的口音带着地道的伦敦腔,说起话来十分注意重音停顿,那双苍老的瞳孔里隐隐透露出对风险的恐惧和厌恶。
一枚红桃木拐杖轻轻靠在他手边,顶部镶嵌的剔透红宝石在灯光下分割出轻纱般的光。
“恕我直言,我们在做的事,不管放到哪个国家,都是无可争议的极恶之罪,甚至恐怖分子这个词都无法诠释我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这样的事……为什么要大力宣扬?我是个老家伙了,只想安安稳稳地拿到我们应该拿到的钱,你们总是告诉我暗网安全无比,比特币和乐高是最值得我们信赖的工具……”
“可先生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6个亿,不单单是资金翻倍……还意味着我们的交易量翻倍!如此庞大的资金流,我们目前根本没有合适的理由绕过监管。强行转移,很可能被那些该死的IRS盯上!”
“所以我才建议你也用加密货币和乐高,道格拉斯先生。”K先生淡淡回复。
“不,”老人摇头,紧锁的眉宇间满是坚决,“我经历过一次‘郁金香危机’,发誓这辈子都不再碰信用货币。你们用那些东西堆砌起来的华丽楼宇,不过是表面光鲜的空中楼阁,等到突然哪天地基崩塌,那处阁楼里的,全都要摔得得粉身碎骨!”
“我不会把我毕生的财富交给一个庞氏骗局。死也不会!”他补充。
“余下的诸位也是同样的想法?”K先生环顾。
“我没有道格拉斯先生那般‘念旧’,很想跟您做下这一笔,可次贷危机让我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赔掉这笔钱,意味着我将停工三座在建的工厂。那会导致1300个岗位缺失。我跟当地政府签订了合同,要是不能履约,我在那里的所有资产都会被强制冻结。”
“我们运营将近10年,从未出错,这一次也不该出错。”
有人解释。
又有人开口,“我们当然理解您对于规则的执着,但……这场游戏的规则本就在我们一念之间。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按照以往的规则,将尚未言说的铁律补充进去。所有人都是默认曾经的规则才下注的,您现在补充规则,没有人会觉得是作弊。”
反对意见多了起来,没有人站出来给K先生说话。局势已经到了不需要表决的地步,只要K先生还顾及他们这群人的意愿,那么这个意外,就不能出现。
K先生微微颔首,沉默片刻,他按下赌桌前的按钮。
那是个通话键,此前的电子合成音正是通过这个按钮下达到水密舱。
平台持续上升。
正如章呈焕所说,他们安全了。
剩下的27人,以两层的“人梯”结构紧紧贴着圆台中心。穹顶通道距离他们已经不足20米,外界的冷光正透过唯一的出口照耀在人们身上。
人塔摇晃却勉强稳固,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他们还留有3米多的冗余,按照计算,足够再让圆台“分离”两次。
出口更近了,近到了只剩下4、5米的地步,相当于一层楼高,属于运动达人借助墙壁或者栏杆都能轻易翻越的高度。
“咔——咔——哒——”
圆台突然一震,随即停了下来。
齿轮的顿挫声里,那道近在咫尺的距离忽然之间变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