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犹豫再三,只好实话实说。
“那个位置,我想要。太子皇兄不是合适的继承人!”
“殿下可曾通读史书?”
三皇子点点头。
“自然,史书是自幼必读的。”
“那殿下可知,古往今来,太子能顺利登基者几何?”
三皇子听了却是一愣。
宁舒没等他细想,紧跟着问。
“殿下再想,太子作为最名正言顺的储君,为何往往坐不上那个位置?”
三皇子眉头紧锁,沉吟道。
“皇家兄弟夺位,自古……”
宁舒看着三皇子,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诧异。
“你竟觉得,太子最大的敌人是兄弟?”
她摆了摆手,口气中有些不耐烦,却不是冲着三皇子。
“不。太子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哪个兄弟。”
她顿了顿,声音温和,却字字清晰。
“是皇帝,是‘时间’,是‘名分’,是那把龙椅本身所代表的、无时无刻不在的‘考验’。”
三皇子一怔。
宁舒继续道,语气恢复了平静。
“当今陛下是明君。正因他是明君,他才更清楚,一个合格的储君,需要经历什么。
他要看的,不是你们兄弟相争谁能赢,而是谁能在那个位置上,熬过日复一日的审视,承担起与日俱增的责任,
并且……始终不起异心。”
“陛下给你军权,给了你信任,让你在朝堂发声,难道是为了让你去扳倒太子?”
她看着三皇子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缓缓道。
“他是要一个能打仗、能理政、能臣服、也能震慑东宫的‘贤王’。
他要的朝局,是太子有压力而不倾覆,贤王有实力而不逾矩,是一种‘平衡’!
如此,他方能稳坐高堂,看着你们磨砺,等着时间给出答案。”
“而你。”
宁舒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年近三十,无妻无子。陛下可以有一个骁勇善战、通晓政务的儿子,但绝不会要一个没有子嗣、没有血脉延续可能的储君。
这不是猜忌,这是江山的‘未来’需要一个‘可能’。”
“至于子嗣……”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如重锤击在三皇子心头。
“试想如果你将来有了儿子,你的位置,便是他的。那时,你如何确定,他每日所思,是辅佐君父,还是……取而代之?
陛下如今看着你们,心中所虑,未尝不是如此。”
“这不是黑暗,殿下。这是坐在那把椅子上,必须要扛起来的重量,和必须要看清楚的……人性。”
宁舒的话让三皇子僵在原地,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窗外有风掠过树梢,带着初春的寒意。
他想起父皇看他时,那深沉难辨的目光里,偶尔闪过的期许与审视;
想起太子每次见他时,那温和笑容下,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
有些东西,从前蒙着一层纱,他不愿深想。
如今,这层纱被宁舒轻轻揭开了。
面纱后不是阴谋与血腥,而是一个帝王、一个父亲、一个帝国传承者,必须面对的,冰冷而复杂的现实。
他踉跄一步,扶住了桌沿。
宁舒平淡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更何况,陛下如今春秋鼎盛,至少还有二三十载光阴。
届时你年岁几何?太子又年岁几何?会不会有更年幼的皇子,得陛下暮年疼惜,兄友弟恭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
她顿了顿,抬眼直视他的面容。
“我是不明白,你们从现在开始就在争什么。”
宁舒皱着眉头,加重了语气。
“三皇子殿下,你如今为百姓奔波,若成了太子,依然要为此奔波,即便有朝一日登临大位,更是要为此奔波。”
看到三皇子点头,宁舒挑眉。
“既然如此,急什么?”
难道当了太子就想弑父登基?!
三皇子沉默良久,深深吸了口气,朝宁舒郑重一揖。
“多谢道长教我。”
宁舒摆了摆手。
“想要那个位置,未雨绸缪不是坏事。只是,你实在是不必去做那些多余的事。”
想到大名鼎鼎的九龙夺嫡,宁舒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你只需让陛下看见你为百姓的一片公心,对兄弟姐妹的手足之情,以及对君父的孺慕之诚。再有一个健康的子嗣,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她看着他,目光平静而深远。
“那么,那个位置,不是你的,也会是你的。”
经过了这一席长谈,都城那场暗流涌动的储位之争,竟悄无声息地平息了下去。
兄弟间的明枪暗箭收了起来,朝堂上那些关于“立贤”“立长”的议论也渐渐没了声响。
三皇子不再着意结交朝臣、经营势力,反倒更勤恳地办差,督导河工、整顿军务,事事亲力亲为。
太子那头,也似乎松了口气,行事看起来也愈发的稳重端方。
一日朝会后,文帝将三皇子召至御书房。
“朕听闻,你与道长一番交谈,获益匪浅。”
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目光饶有兴致。
“她同你说了什么?”
三皇子躬身,将那一席关于“时间、名分、考验、贤王、子嗣、人性、未来”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御书房内安静了许久。文帝缓缓靠向椅背,指尖在扶手上轻叩。
“好一个‘急什么’。”
他忽然笑了,笑意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感慨。
“好一个‘不是你的,也会是你的’。”
他抬手指了指早已备在殿角的几口樟木箱子。
“你代朕走一趟,将这些送到柳庄。就说——朕谢她。”
不过在宁舒看来,这些赏赐的物件都不是什么稀罕物,没有保留的必要。
她转头便通过拍卖会悉数变卖,打着皇帝赏赐的名头,价格不错,所得金银也被她尽数投入民生。
此举又得皇帝一番称许,御史参她售卖御赐之物也在她的骚操作之下瞬间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而凌不疑与诸多朝臣对她也愈发叹服。
一切按部就班的完成了宁舒的设想。
而凌不疑心心念念的孤城一案也在剧情时间点到的时候得到了完美的解决,罪魁祸首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