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在一片冰冷的黑暗中挣扎着浮上水面的。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是风掠过矿洞缝隙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尖啸。然后是触觉,是背后岩石冰冷坚硬的触感,以及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左臂,那熟悉的灼痛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神经,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陈默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矿洞顶部嶙峋的、被之前爆炸震出无数裂痕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硝石燃烧后的刺鼻气味,以及那股令人作呕的、尚未完全散去的枯萎能量残余。
他还活着。
他尝试移动,却发现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目光艰难地向下挪动,看到自己依旧紧紧握着“玄龟”盾的左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盾面稳稳地立在他身前,暗青色的表面似乎多了一些细微的、与原有纹路交织的紫色痕迹,仿佛吸收了部分爆炸的能量。
是这面盾,又一次救了他。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起来,口中充满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岩灰,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划伤和淤青。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僧侣、祭坛、暗紫色能量体、爆炸……
他强忍着剧痛,撑起身体,看向祭坛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碎石,原本散发着幽光的符文早已黯淡破碎,那团恐怖的能量体也消失无踪,只有地面上一片不规则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焦黑痕迹,证明着那里曾存在过何等邪异的事物。僧侣的干尸则倒在更远处的角落,如同被丢弃的破布。
他破坏了归一会的仪式节点。但那个僧侣临死前的话,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耳边回响——“样本已收集完成”。
他们收集了什么?是他的战斗数据?还是“玄龟”盾的信息?或者……是他血脉觉醒时的反应?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试图站起,却双腿一软,险些再次摔倒。爆炸的冲击和之前的战斗,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和精神。他依靠着“玄龟”盾,才勉强稳住身形。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熟悉而焦躁的声音。
“小子!陈默!你还喘气吗?!”
是赫洛斯!
老铁匠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矿洞拐角,他手里提着一盏散发着稳定白光的魔法提灯,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与怒火。当他看到依靠着盾牌、浑身狼狈、嘴角还挂着血痕的陈默,以及洞内那片狼藉的景象时,瞳孔猛地一缩。
“妈的!就知道你小子会乱来!”赫洛斯快步上前,粗鲁地检查了一下陈默的状况,尤其是他几乎抬不起来的左臂和苍白的脸色,“内脏震荡,左臂旧伤加剧,失血不多但虚脱得厉害……没死算你命大!”
他不由分说,将陈默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提起“玄龟”盾,那沉重的分量让他也微微咋舌。“还能走吗?不能走老子拖你出去!”
陈默点了点头,在赫洛斯的搀扶下,踉跄着向洞外走去。每走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
“你怎么……”陈默的声音沙哑。
“那么大动静,除非是死人才感觉不到!”赫洛斯没好气地打断,“整个北境有点本事的人,刚才恐怕都感觉到那股混乱的能量爆发了!你小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这里搞事吗?”
陈默沉默。他没想到爆炸的动静会这么大。
走出矿洞,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却也让他左臂的灼痛在寒冷中变得更加清晰。夜空下,铁砧镇依旧沉寂,但远处男爵府的方向,似乎隐约有灯火在移动。
“镇上有反应了?”陈默问。
“废话!”赫洛斯低骂一声,“凯诺那个蠢货估计正吓得尿裤子,说不定已经派人去请星穹议会那帮‘专家’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沿着偏僻的小径快速返回镇上。赫洛斯的铁匠铺后院有一道不显眼的小门,他直接将陈默搀了进去,安置在铺子后面一间堆放杂物的、但还算干净的小屋里。
“在这里待着,别出声。”赫洛斯丢下一句,便匆匆离开。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碗浓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药膏和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回来。
“衣服脱了,把这药膏涂在淤青和伤口上,内伤我没办法,靠你自己熬和那盾牌慢慢养。”赫洛斯将药膏塞给陈默,又把肉汤推到他面前,“喝了,补充点力气。艾莉娅那边我去说,就说你帮我处理一批紧急订单,累倒了在铺子里休息。”
陈默看着赫洛斯,这个面冷心热的老铁匠,为他做了太多。“多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赫洛斯哼了一声,摆摆手:“别谢太早,你惹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他表情严肃起来,“归一会的一个节点被你端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爆炸的动静肯定会引来星穹议会的注意,他们那些探测仪器可不是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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