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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作为季府总管事,也是瑞王心腹的唐有财,一见情势不妙,肝儿直颤。他猛地抢步上前,如同一堵圆润的人墙,硬生生隔开剑拔弩张的两人,躬身拱手,语速快而不乱,恳切地打着圆场:
“大姑娘绝无与殿下划清界限之心!老奴敢以项上人头作保!” 这位曾追随瑞王在商海浮沉、精于世故的老江湖,额角冷汗涔涔,目光在轩辕璟和季墨之间飞速梭巡。“殿下了解大姑娘的性子,她重诺守信,更重规则方圆!今日这笔账,并非清算,乃是汇报、是归置啊!” 他狠狠咬住“汇报”二字。
“前期时局紧迫,从白管家调配,再到各处人手、物料调动,确实千头万绪,难免混杂。
如今尘埃初定,根基稍稳,大姑娘不过是想将这过往账目梳理个一清二白,明明白白呈报殿下御览裁断!”
他微微侧身,对着季墨,带着不易察觉的规劝:
“大姑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公私分明,账目清晰,是经商正道,更是对殿下负责,对这份共同倾注心血的事业负责啊!待账目厘清,今后合作才更顺畅无碍,省得再生无谓猜忌,您说对吧?”
一番话四两拨千斤,巧妙避开轩辕璟斥责的“撇清关系”锋芒,将核心引向了“规范”和“职责”。
季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强自镇定下来。她迎上轩辕璟那双依旧燃烧着怒火的眸子,坦然点头:
“唐叔所言极是。殿下,正是如此。账目不清,犹如雾锁深山,长久必生荆棘。今日提此,一为汇报过往共同支出,二为阐明我自购宅邸款项来历,绝无他意。”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难以言喻的郑重,仿佛在抚平某种看不见的裂痕,“您所提种种……季墨谨记于心,从未敢忘。合作的根基,在于彼此信任与朗月清风。此账,当算清,更当算明,方能不负彼此……当初结盟之初心。”
她最后一句,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清水,轩辕璟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她那双坦荡又带着倔强的眼睛。
那“谨记于心”四个字和她眼中的坦荡,像一道微妙的冷泉,暂时浇熄了他心中那团烧心的怒火,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挫败感——一种被她“不动声色”算计疏远,却无力阻止的狼狈,还有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却又顽固盘踞心头的刺痛,混杂着奇异的失落,堵得他喉头发紧。
“哼。” 又是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他猛地转过身去,留给季墨一个硬邦邦的背影。许久,才用一种强装出冷傲、却又微妙地透出三分气闷三分委屈的口吻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刻意为之的“尖刻”讽意:
“季大姑娘……好一个‘朗月清风’!好一份‘明账目’!感情本王这些日子以来,屈尊降贵,亲历亲为,折了身份掺和这些个市井俗务,”他刻意将“市井俗务”四个字咬得极重,语气酸溜溜的,像是被踩了尾巴又强自傲慢的猫,“原来都是为着你季大姑娘今日这一纸‘公私分明’的账册做铺垫啊?”
他微微侧过脸,眼尾狭长余光如冷刃般扫过季墨,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洞悉了“疏离”,却又无可奈何的自嘲,以及那几乎微不可察的受伤:“怎么?是怕本王贪墨了你那份油水不成?还是说……”
他顿住,捏着茶杯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声音陡然压低,却清晰地送入季墨耳中,带着那“阴阳怪气”下掩饰的别扭试探,“……怕欠多了这份人情债……你季墨,还不起?”
这“还不起”三个字,如同一块滚烫的炭丢进季墨心口!连日来的压力、被监视的不快、此刻的莫名指责轰然爆开。
“殿下!您不言语刻薄我几句,心里就过不去是不是?那今天索性敞开说!”
“您以身份压我,我认!我一介布衣,除了一条命,还有什么?规规矩矩向您报账,何错之有?自与醉仙楼合作以来,季墨哪一步行差踏错?”
“您鞍前马后是为谁?您‘屈尊降贵’插手这市井勾当又是为谁?若非知道您是龙子凤孙,这说辞我听着都信以为真了!”
“我没肖想泼天富贵!凭自己本事,自食其力过个安稳日子足矣!千里迢迢赴京闯荡,桩桩件件,哪一个谋划不是为了殿下您的根基?路上遇劫,生死一线,那贼寇是我招来的不成?”
“您说我欠您?还不起?敢问殿下,季墨到底欠了您什么?!是欠了您这步步紧盯,里外安插人手的‘恩情’吗?!” 说到此处,季墨的声音已带上濒临极限的嘶哑与绝望,索性豁了出去:“人死如灯灭,这般憋屈地活,还不如痛快一点!要杀要剐,殿下请便!至少季墨行事,当不得抄家灭族的死罪!”
她的话像连珠炮,委屈与愤懑倾泻而出。活了两世?够了!
“我请唐叔作季府总管事,图什么?不就是图一个让您‘安心’!您一轮接一轮地派人探查,把我当贼防!当我全然不知吗?我不说,是不敢说!连我身边的丫头婆子,也都是您的心腹,我说过什么吗?圣安镇上歃血为盟,利益划分清楚明白,今日核算往来开销,不该吗?清算的不是钱财,是人心里的鬼蜮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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