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季墨离家前留下、负责教导季家诸人规矩礼仪的元嬷嬷。
她原本正整理着衣襟准备上前见过主家大姑娘,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在了那个正指着院子里的树嬉笑的华服少女脸上。
当年,元嬷嬷还在京城某个王府当差时,曾远远见过几次护国大将军府上的掌上明珠——盛云溪!虽然那时的盛大小姐年岁更小,虽有些痴傻,但那份得天独厚的贵气早已不容错辩。
此刻真人就在眼前,纵然穿着不似在京中那般顶级奢华的宫装,那份骨子里的风采和隐约熟悉的轮廓,如一道惊雷劈中了元嬷嬷!
“噗通!”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元嬷嬷竟踉跄一步,直接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了堂屋门槛外的青石板上!膝盖触地的闷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甚至顾不上尘土,额头也紧贴着冰冷的石板地面,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言喻的敬畏,终于突破了恐惧,尖利地脱口而出:
“奴、奴婢元氏!叩……叩见盛大小姐!奴婢该死!有眼不识泰山!竟、竟未能早早认出大小姐您!大小姐恕罪啊!” 她的嗓音劈裂,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极度惶恐和难以置信。
这一跪,如同平地惊雷!
“哐当!” 堂屋里,原本有些胆怯躲在后头的仆役季东二、季东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元嬷嬷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和那声充满恐惧的“盛大小姐”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也跟着稀里糊涂地跪下了,头深深埋着,大气不敢喘。
整个季家小院,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季大山、吴氏、蓝氏、季兰儿,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元嬷嬷伏地不起的身影和那个被跪拜、此刻也明显愣住、笑容僵在脸上的华服少女身上。
他们先前以为这漂亮姑娘是季墨府城结识的富家朋友,哪里能想到竟是如此高不可攀的贵胄出身的大小姐?!那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云端上的人物!
盛云溪显然也没料到会被突然认出,脸上嬉笑的神情瞬间收敛,微微蹙眉看向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元嬷嬷,眼中的新奇被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和“露馅了”的懊恼取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季墨。
季墨面上也是恰到好处的“意外”,心中却是了然——这层窗户纸,终究是捅破了。她迅速恢复了平静,上前一步,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对同样惊呆的季家众人道:“爹,娘,大哥,二妹,大伯娘,这位的确是我在府城结识的朋友,盛云溪小姐。她的身份……便是护国大将军府的千金。”
她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小院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元嬷嬷听到了季墨确认的话,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伏在地上不敢稍动。寒风卷过院中枯草,带来刺骨的凉意,而堂屋内外跪着的人和站着的人,仿佛被无形的天堑隔开。
季墨看着眼前这一幕:母亲惊惶失措地抓紧了父亲的衣角,父亲季大山那黝黑粗糙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一种面对滔天权势时的木然与失措,一众女眷更是面如土色,嘴唇紧抿。而中心那个蹙眉的少女——盛云溪,终究不再是那个缠着她要看乡野趣闻的单纯朋友,身份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季墨的目光轻轻掠过元嬷嬷那卑微匍匐的身形,再落在家人惶恐的脸上,最终迎上盛云溪略带歉然和寻求支持的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敛去所有情绪,脸上换上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神色,对地上的元嬷嬷温声道:“嬷嬷快请起吧,不知者不怪。起来说话。
接着,她转向惊魂未定的家人,声音放得更缓,如同春风吹拂冰面:
“溪姐姐与我季家是过命的交情。性情最是和善。此次同来,也是因乡野风光有趣,想一同来看看爹娘。大家不必拘束,更无须惶恐,如同待我一般便好。”
话音落下,她轻轻弯腰,双手虚扶了一下离她最近的母亲吴氏和震惊过度的妹妹季兰儿,用眼神传递着安定。随即,目光平静地迎向盛云溪——
四目相对,盛云溪眼底那份不自在稍稍淡去,冲季墨略带感激地飞快勾了下嘴角,似乎松了口气,那份属于世家千金的骄矜迅速消退了几分,重新流露出对季墨的依赖和对眼前乡景的不改好奇。
“咿呀!你们都干什么呀!”盛云溪嘟起红唇,眼神“懵懂”地扫过众人,尤其落在蓝氏那惶恐万分的脸上,语气娇憨得近乎刻意,仿佛刚才那震撼的场面与她毫无关系,“跪什么跪?吓死个人啦!伯娘!快看我的手!这乡下风好冷,吹得溪儿手都冰啦!还是伯娘你手暖和!”
她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用自己那只柔软的小手用力搓揉着蓝氏粗糙冰凉的手,甚至还把自己的脸蛋凑近蓝氏的手背蹭了蹭,像只寻求庇护和温暖的幼兽。
她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清澈得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歪着头对蓝氏“傻乎乎”地强调:“伯娘啊!刚才不是都跟您说了嘛?喊我溪儿就好!别什么小姐大小姐的,听着多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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