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编书局的图纸失窃与库房被窥事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被帝后二人以雷霆手段平息。萧绝震怒之下,命林卫彻查,最终揪出了背后主使——竟是朝中几位极端保守、视技术传播为“动摇国本”的腐儒,联合了南方某个因新式织机推广而利益受损的丝绸豪商世家所为。涉事官员被革职查办,豪商被抄没部分家产以儆效尤。经此一事,再无人敢明面阻挠《百科全书》的编纂,暗中的手脚也收敛了许多。
时光便在这样时而平静、时而微澜的日子中悄然流淌。编书局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参与其中的学者匠人们热情越发高涨;泉州、广州的海关运转日趋成熟,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与新奇见闻;萧宸在监国历练中愈发沉稳干练,开始逐步接手更多的实际政务;萧玥则在水师教官的严厉教导下,晒黑了些许,身手却越发矫健,眼眸中对海洋的渴望有增无减。
而叶悠悠腹中的胎儿,也在万众期盼与精心呵护下,一日日长大。或许是系统早年对身体潜移默化的改造,又或许是此次怀孕心境格外平和安宁,她的孕期反应远小于前几次,除了腹部日渐隆起带来的行动不便,竟少有不适。只是萧绝依旧紧张,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每日政务再忙,也必抽时间陪伴,亲自过问饮食起居,夜里常常将耳朵贴在她腹壁上,聆听那微弱却有力的胎动,满脸初为人父般的傻笑。
深秋时节,在一个宁静的黎明,叶悠悠于凤仪宫顺利诞下了她的第四个孩子——又是一位玉雪可爱的小公主。婴儿哭声洪亮,健康无比,眉眼间依稀可见叶悠悠的温婉与萧绝的英气。萧绝为之取名“萧璇”,寓意如美玉般晶莹,亦含璇玑北斗,指引方向之意。
小公主的降生,为皇室再添无尽喜悦。已长成挺拔少年的萧宸抱着幼妹,动作小心翼翼,眼中满是兄长特有的温柔。萧玥更是欢喜得不得了,围着摇篮转来转去,已经开始计划等妹妹长大些,要教她认海图、辨星象。萧瑶和萧瑾这对龙凤胎兄妹,则好奇地伸出小手,轻轻触碰婴儿柔嫩的脸颊,咯咯直笑。
转眼又是数年光阴。萧璇已能摇摇晃晃地追着哥哥姐姐们玩耍,萧宸年满十八,愈发沉稳练达,已能独立处理大部分朝政,只在重大决策时请示父母。萧玥十六岁,早已通过了萧绝设下的所有严苛考核,精通航海、番语、海战、急救,只待一个合适的远航时机。萧瑶、萧瑾也到了开蒙读书的年纪,聪颖活泼。
十余年光阴,仿佛只在弹指一挥间。岁月似乎格外厚待这对携手走过风雨的帝后。
萧绝因早年系统奖励的寿元叠加,加之叶悠悠常年用医术与药膳精心调理,如今虽已年近不惑,却面色红润,目光清亮,身形依旧挺拔英武,早年间那因绝嗣与病痛折磨而凝聚的阴郁戾气,早已被岁月与幸福涤荡得无影无踪,只余下属于成熟帝王的沉稳威严与深邃智慧。偶尔微服出巡,仍有百姓惊叹“陛下龙颜,更胜往昔”。
叶悠悠同样未在岁月与多次生育中留下太多痕迹。她通晓养生驻颜之道,又心性豁达,加之“文明火种”知识库带来的那份超越时代的从容气度,使得她容颜依旧姣好,气质却愈发沉静雍容,如同历经岁月打磨的温润美玉,光华内敛,却自有令人心折的力量。她与萧绝并肩而立时,无人不赞叹一句“天作之合”。
当年那将他们紧密相连、曾掀起无数风波的读心术,随着系统任务的接近完成(帝国走向强盛,继承人培养成功)而逐渐进入一种“半休眠”状态,时灵时不灵,且越来越微弱。但奇妙的是,两人都未曾感到失落或不便。十余年的朝夕相处、生死与共、心灵交融,早已让他们培养出了超越言语、甚至超越读心术的深刻默契。
萧绝只需看叶悠悠一个眼神流转,便知她是想品茶还是欲散步;只需听她一声轻咳,便知她是喉间不适还是心中有事。而叶悠悠,亦能从萧绝踏入宫门的脚步声轻重、批阅奏章时笔尖的顿挫,甚至他眉宇间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褶皱,准确判断出他今日朝务是顺利还是遇到了棘手的难题,是身体略有疲乏还是心中存了郁结。
这份默契,浸润在每日最寻常的时光里。无需言语,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这一日秋高气爽,晚霞漫天。处理完一日政务的萧绝,信步来到御花园最高的“揽月台”。果然,叶悠悠正凭栏而立,眺望着西方那一片被夕阳染成金红的云海。她身披一件莲青色绣银线玉兰的披风,背影在霞光中显得静谧而美好。
萧绝轻轻走过去,将一件更厚实些的玄色披风披在她肩上,顺势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间。
“又在想什么?”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日劳累后的放松与亲昵。
叶悠悠向后靠了靠,将自己完全嵌进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望着天边变幻的云霞,轻声笑道:“在想,当年在冷宫初见时,你可想过会有今日?”
萧绝手臂收紧,将她搂得更牢,也笑了,笑声带着胸腔的震动:“朕那时只觉你是个胆大包天、满脑子奇谈怪论的小宫女,想着或许能解朕头疾之困,留着也无妨。哪里想得到……”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柔和与庆幸,“哪里想得到,你会是朕的救赎,是朕的江山稳固之基,是朕此生唯一的挚爱。悠悠,若非遇见你,朕或许……早已是史书上一笔带过的暴君亡魂,或是困于病榻、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
夕阳的余晖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叶悠悠转过身,仰头看着他被岁月雕刻得更加深邃俊朗的面容,伸手轻抚他眼角几丝几乎看不见的细纹,眼中是毫无保留的爱意与满足:“能与你一起,看着宸儿玥儿他们长大,看着这江山在咱们手中一点点变成今日模样,看着百姓安居乐业……便是我此生,最好的归宿。”
四目相对,无需再多言语。晚风拂过,带来远处宫殿隐约的钟声与归鸟的啼鸣。他们就这样相拥着,直到最后一抹霞光隐没在天际,星辰开始在天幕上闪烁。
然而,在这极致温馨宁静的时刻,叶悠悠敏锐地察觉到,萧绝拥着她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微微僵了一下,呼吸也有一瞬间的凝滞。她立刻抬头,借着渐起的月光,看到他眉头极快地蹙了一下,虽然瞬间舒展,但她知道,那不是政务烦心带来的。
“头又疼了?”她轻声问,手指已经自然地抚上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按压着几个穴位。
萧绝没有否认,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她肩上,闷声道:“无妨,老毛病了,一阵儿就过去。许是今日看折子久了些。”
叶悠悠心中却是一沉。这“老毛病”,正是早年那侵入脑络的奇毒留下的最后一点、也是最顽固的隐患。这些年她用尽方法,结合系统知识库中的顶尖医术,虽已将其压制到最低,寻常几乎不发作,但终究未能根除。每当萧绝过度劳累、思虑过甚,或季节交替之时,仍会偶有轻微发作,表现为短暂的锐痛或眩晕。
系统休眠,奖励不再。她只能依靠这个时代的条件和自身的医术去攻克这最后的堡垒。这些年,她从未停止过研究,翻遍了太医院和民间搜集的所有古籍秘方,甚至尝试过一些极其冒险的疗法,虽有效果,却始终差那最后一步。
“回去我给你施针,再用新配的药浴方子泡一泡,会舒服些。”她柔声说着,心中却已飞快地将最近试验的几个新思路又过了一遍。或许,该去信问问那些海外番商,他们的国度是否有特殊的药材或疗法?或者,那本正在编纂的《百科全书·医药卷》中,某位民间郎中的偏方,能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