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商谭宴不是没钱,也认识字,他想回去是可以回去的。
我爷带我回老家,火车咣当咣当晃得我恍惚。
出来一趟,商谭宴就丢了。
到家的时候大哥和崔喜看着我欲言又止,显然是李爷爷跟他们通过气儿了。
二亨和大花好奇的看我身后,却没有问商谭宴呢,想来也是被大哥嘱咐过了。
日子一天天过,像是没滋没味的。
后来有一天,我想起来拿着那封信去对比字迹,但是商谭宴的东西都被收起来了,我找不到。
开学的时候一切都没变样。
卫来长高了不少,没看到商谭宴,他问我人呢。
我说走了。
卫来很高兴,还经常给我买吃的,要给我补习功课,都被我拒绝了。
就这样持续了几个月,他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的问我,商谭宴都不在了我为啥不接受他。
我说我们还小。
他说我就是因为娃娃亲对商谭宴好。
他一气之下还说商谭宴的日记本里写了很多对我的感情,这才是他霸凌商谭宴的原因。
因为他觉得我是因为商谭宴才看不上他。
但是他错了,我看不上他单纯是因为觉得他不是好东西。
回到家我去李爷爷家把那个叫楚红的女鬼带出来,躲起来问她,“你一定看过商谭宴日记本里的内容,给我背一遍。”
楚红不乐意。
我把她带到乱葬岗威胁她,她终于不情不愿的背出来,还说一字不差。
我就一个字一个字记录下来,争取跟商谭宴的日记分毫不差。
然后我把笔记本藏起来。
不为别的,只是留作一个纪念。
他来的突然,离开的也突然。
如此匆匆让我觉得人生中到处都是过客,区别只是有的过客停留的久,有的过客很快就离开了。
每一段人生都是不可复刻只能怀念的曾经。
在我们曾经以为稀松平常的每一天,未来某个瞬间是我们怀念又回不去的过往。
时间白驹过隙,一切都是记忆深处的烙印。
直到有一天我在院子里听到李爷爷和我爷说商谭宴的命救不了,很大概率他已经没了。
然后我去买了几卷黄纸,跑到乱葬岗烧掉。
我说:商谭宴,很抱歉你的一生如此短暂,都留在这个山沟沟里无聊又枯燥。也很抱歉我以前对你并不好,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什么叫珍惜。
只觉得每一天跟你在一起都很厌烦,如今想来其实你人很好,哪怕年纪比我小也会照顾我。
会让商爷爷给我买很多好吃的;会细心的在喝奶粉时候吹凉把奶粉给我;也会帮我写作业容许我对你的坏脾气。
很可惜我们的缘分这么浅,竟然只有短短的十年。
如果我们再晚一些遇见,如果我们年岁都大一些,不,只要我年龄再大一些,或许能对你更好一点。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如果你还想跟我再续前缘,就投胎到我家来吧,如果你还能做人的话,可以投胎到我大嫂的肚子里。
或者来不及,那就成为我二哥或者三哥的孩子,记得额心带着那一抹红,这样我会一眼就认出你。
如果你下辈子没办法做人,那就做秃鹫子山中的小动物也行,灰家或者黄家,哪怕是一只兔子我都不嫌弃你,我还把你当弟弟,带你回家把你养在院子里。
如果……你能听到的话。
商谭宴,你听到了吗?
你一定要听到啊……
明夷陪着我一起烧纸。
他很担忧的看着我。
我又开始出鼻血,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随着我浑身燥热不止,我感觉我应该想办法缓解我的阳气了。
“明夷,我不是一个好姐姐,我把小晏弄丢了。”
明夷拍拍我肩膀,“你太内疚了,可这不怪你,是商谭宴命不好。”
我摇头,“可是我听李爷爷算过,商谭宴的命很好啊,他应该出生富贵家庭,命格贵不可言,能成龙成凤的。”
明夷;“可是他出生在清明节冲了鬼门。”
我眼泪止不住。
明夷又说;他会一直陪着我,让我可以把他当做亲人。
我问他:把你当什么亲人?弟弟?还是哥哥?
明夷:“你可以把我当你父亲。”
这话没法聊了。
“你就想占我便宜呗?”
我故意鼓起腮帮子假装气鼓鼓,眼睛却通红。
明夷微笑,“不是,我是你爸。”
我没忍住揍他一拳,竟然真打到他鼻子上了。
他捂着鼻子,“我真是你爸。”
我说我不信。
但是我还是心里泛起嘀咕。
我狐疑的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你跟我妈把我生下来,然后你死了,我妈改嫁了?还是我妈把我扔了?”
明夷苦笑一声,“你妈那么厉害,咱们不提他。”
看他那样子很有心理阴影。
我撇嘴,“我看你就是故意逗我玩儿。”
明夷也撇嘴,“你不信去问你爹。”
回家的时候,我偷偷问我爹,明夷真是我爸吗?
我爹嘿嘿笑,“是……是吧……”
我眼眶一酸,“爹,我就认你一个爹,哪怕咱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爹指着他,又指着我,“我的……亲闺女……”
我懵了。
我爷问我,“虎丫,你胡说八道啥呢,你当然是你爹亲生的了?”
他神神秘秘凑到我耳边,“你是爷看着生的,是爷的亲孙。”
我:……
我就不该问。
看把我爷问毛了吧?
这话都说出来了。
我老出鼻血,被我爷拉到李爷爷那里看。
李爷爷看着我大冬天穿着单薄,建议是不行我继续去睡乱葬岗。
这兜兜转转风水又轮流转,我还是没逃过睡乱葬岗。
于是晚上我就收拾收拾去睡乱葬岗。
还是十一年前那个坑,这一次只睡了我一个。
我爹又来陪着我,我怕他顶不住,劝我爹回去。
他在乱葬岗旁边搭了个帐篷,拍着胸脯说他是纯阳体,不怕。
行吧,纯阳体。
我真有点儿信明夷是我爸了。
毕竟我第一次见到他,我爹就放心把我交给他。
这是除了我爷和我大哥谁都没有的待遇。
那时候身边不管生人熟人我爹带着我都不会撒手。
撒手也不会让我离开他眼皮子低下。
唯独对明夷,他放心让我跟明夷独自呆在一起。
而且明夷对我的态度也挺有意思,他的吊坠从来不离开我。
我忽然想起,当初在商家,我和我爷被迷晕,他应该可以叫醒我的。
为什么他没做?
“明夷,在商家时候,我和我爷被迷晕,你为啥不叫醒我?”
明夷沉默片刻,“叫醒你能怎么样?商家那么多保镖,而且商擎风和商谭宴不在,你在商家大闹一场没有任何意义,只能激化矛盾。你爷年岁大了,万一出点儿什么问题你不是更难过?”
“我只要保证你的安全,当时你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如果有危险我当然会叫醒你。当时商家只想送走你们,没有起杀心。”
明夷说的有道理。
而且他只是一只老鬼,又不厉害。
倘若当时在我家,有仙家定然谁都动不了我们。
明夷叹息一声,“丫头,别多想了,商谭宴有他的命,你能救他一次两次,可是一辈子那么长,你能保证每一次都救下他吗?
如你所说,以后你们各自结婚生子,考虑各自家庭,他也总会遇到各种问题。
他的命注定让他一生坎坷,逃不过避不开,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他是被上天诅咒的命格。
丫头,你护着他十年,可以了。
究竟多大的恩情,能值得你这么护着他?”
我不知道。
或许吧。
如同明夷说的,他两岁时候被我救活了。
他六岁时候又被我救活了。
时隔四年。
可是人生有多少个四年?
我又能救他几次?
我应该做的就是释怀。
翻个身,还是觉得土坑里热。
想吃冰。
我打开水壶,把敲碎的冰拿出来一块一块吃。
心火旺盛。
冰亦难消此刻火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