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吸溜着最后一口麻辣米线时,辣椒油溅在白大褂袖口上,在白炽灯下泛着油亮的红光。法医中心的解剖室刚消完毒,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还没散尽,却被外卖袋里飘出的花椒香盖了下去。
“墨哥,你真不吃?这店的麻辣米线绝了,汤底是用牛骨吊了八个小时的。”苏语把一次性筷子往塑料盒上一搁,满足地舔了舔唇角,“建国叔刚发消息说,今晚轮到咱们备班,估计后半夜得待在这儿守着。”
林墨正对着电脑屏幕放大一张颅骨照片,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他穿着深蓝色手术衣,领口系得严丝合缝,侧脸在屏幕蓝光里显得格外冷白。听到苏语的话,他视线没离开屏幕:“不了,胃受不住。”
他的声音总是这样,不高不低,像手术刀划开皮肤时的轻响,精准又冷静。苏语知道,林墨不是客套——他天生对辛辣敏感,更重要的是,那双能看见常人看不见之物的眼睛,总让他对浓烈的气味格外警惕。
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九点,窗外的雨刚停,空气里混着潮湿的泥土味。李建国的电话就是这时打进来的,听筒里的电流声裹着他标志性的大嗓门:“小林,小苏,赶紧到城西废弃罐头厂来!命案,现场有点棘手。”
苏语抓起勘查箱时,还不忘把没喝完的冰红茶塞进兜里。林墨已经换好了外套,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警车在空荡的街道上疾驰,李建国在副驾驶座上翻着卷宗,烟抽了半盒,眉头拧成个疙瘩。
“死者是罐头厂的看守员,叫老周,男,五十六岁。今晚七点被巡逻的联防队员发现,死在车间里。”李建国把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现场被人动过手脚,初步看像是抢劫杀人,但有个东西……你们去了就知道。”
废弃罐头厂的铁门锈得掉渣,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车间里积着厚厚的灰尘,月光从破损的屋顶漏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老周趴在生锈的传送带旁,后背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螺丝刀,暗红色的血迹浸透了灰色工装,在地上晕开不规则的形状。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六到八小时前,尸僵已经形成,角膜轻度浑浊。”林墨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死者额前的乱发,“致命伤应该是这处颅骨凹陷,但奇怪的是……”
他忽然顿住,指尖悬在死者后颈处。苏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老周后颈的皮肤下,有一块硬币大小的青紫色印记,形状像朵模糊的花。
“这是什么?”苏语拿出相机拍照,“不像击打造成的淤青。”
林墨没说话,他的目光掠过老周圆睁的眼睛,忽然转向车间角落的阴影处。那里堆着废弃的铁皮罐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语知道,他又“看见”什么了——每次林墨露出这种专注又疏离的神情,都是在和那些常人无法感知的存在对话。
“墨哥?”苏语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林墨猛地回神,喉结动了动:“死者临死前,看见过一朵红色的花。”
李建国在一旁记录的笔顿住了:“红花?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他很害怕。”林墨站起身,从勘查箱里拿出镊子,小心翼翼地从老周紧握的右手里夹出一点东西,“他手里攥着这个。”
镊子上是一小块褪色的红布,边缘磨损得厉害,上面绣着半朵模糊的花,和后颈的淤青形状隐约吻合。
“这布料……看着有些年头了。”苏语凑近看,“像是老式棉袄上的贴花。”
林墨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块红布,忽然皱起眉。车间里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分,苏语打了个寒颤,隐约听见铁皮罐头堆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哭。
“把死者带回中心解剖,现场仔细搜查,尤其是这块红布的来源。”林墨把红布放进证物袋,声音有些发沉,“建国叔,查一下近二十年,城西有没有和‘红花’‘罐头厂’相关的悬案。”
回到法医中心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苏语把老周的尸体推进解剖室,林墨正在翻查档案室的旧卷宗。电脑屏幕上滚动着二十年前的案件记录,泛黄的纸页扫描件上,有一起1995年的失踪案格外显眼——
“失踪人:赵秀兰,女,时年二十四岁,原城西罐头厂女工,1995年8月17日下班后失踪。失踪时穿红色碎花棉袄,随身携带的蓝色布包里有当月工资。经调查,最后有人看见她在厂门口和一名陌生男子说话,此后再无音讯。”
卷宗里附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梳着麻花辫,穿的确良衬衫,眉眼温顺,嘴角带着浅浅的梨涡。
“赵秀兰……”林墨盯着照片上女人的领口,那里别着一枚银色的梅花胸针,“她后颈是不是有颗痣?”
苏语凑近看:“卷宗里没写,但这张照片……”她忽然指着照片背景,“你看厂门口的宣传栏,上面贴着1995年的安全生产标语,和现在车间墙上残留的字迹能对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