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堂的青石板路上还沾着晨露,檐角铜铃轻晃,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浊清提着明黄圣旨,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隔着老远便扬声道:“永宸王殿下何在?”
廊下正与萧若风、萧北辰论道的萧令宸闻声回首,见是御前总管,眉头微挑。旁侧的李先生负手立于银杏树下,指尖捻着半片枯叶,目光落在远处的碑林上。
“老奴见过永宸王殿下,琅琊王殿下,十一皇子,李先生。”浊清躬身行礼,眼角的褶皱里藏着几分刻意的恭谨,唯独对直身而立的李长生略过不提。
萧若风一身月白锦袍,执扇轻叩掌心:“浊清公公亲临学堂,莫非宫里有要事?”
浊清从袖中取出圣旨,鎏金云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老奴奉旨宣诏,永宸王殿下,接旨吧。”
话音落,萧令宸率先屈膝,萧若风与萧北辰紧随其后,周遭学子与侍从齐刷刷跪了一地,青灰色的人影伏在青砖上,像一片被风吹倒的芦苇。唯有李长生仍站在原地,衣袂被风掀起一角,与满院的肃静格格不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浊清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在学堂里回荡,“兹有皇七子永宸王萧令宸,性资敏慧,器宇轩昂,恪尽孝道,屡着勋劳;镇西侯府孙女百里东媱,淑慎端良,蕙质兰心,娴于礼教,誉满京华。二人年貌相当,德才相匹,实乃天作之合。朕躬闻之,甚为嘉许,特下此诏,赐婚永宸王萧令宸与百里东媱。择吉日完婚,此后当同心同德,共效于国,克尽妇道,绵延宗嗣。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萧令宸叩首时,额角抵着冰凉的石板,耳中却莫名响起多年前的马蹄声——那时他在军中,镇西侯府的小丫头穿着绯红骑装,举着糖葫芦冲他笑。“儿臣领旨,谢父皇恩典。”他的声音沉稳,指尖却在袖中微微蜷起。
起身时,萧令宸接过圣旨,明黄的绸缎烙得指腹发烫。“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他语气平淡,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浊清陪笑道:“能为殿下传这桩喜事,是老奴的福分。殿下喜得佳偶,老奴先贺过了。”说罢又行了一礼,带着小太监匆匆离去,仿佛多留一刻便会惊扰了这份荣宠。
“哥哥!”萧北辰蹦起来,拽着萧令宸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这是不是你常念叨的那个东媱姐姐?当年送你狼牙坠子的那个?”
萧令宸指尖摩挲着圣旨边缘,唇边漾开浅淡的笑意:“嗯,以后该叫嫂嫂了。”
萧若风摇着扇子走近,眼底带着真切的笑意:“七皇兄与百里小姐自幼便有渊源,如今得父皇赐婚,真是天定的缘分,恭喜。”
周围的雷梦杀等人也纷纷上前道贺,一时间满院的恭贺声驱散了方才的肃穆。
“缘分?”李长生终于转过身,枯叶从指尖飘落,“镇西侯把那个孙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永宸王想把人从乾东城接进天启城,怕是要过五关斩六将。”
萧令宸将圣旨小心折好,收入怀中:“李先生多虑了。婚期未定,眼下百里家驻守西境,不宜轻动。”
他望着乾东城的方向,眸光深邃,“总要等时机成熟,才好风风光光地把她接回来。”
李长生看着他眼底的笃定,忽然笑了,转身走向碑林:“如此,便拭目以待。”
景玉王府的书房里,烛火摇曳,映得博古架上的青瓷瓶忽明忽暗。萧若瑾捏着手中的白玉棋子,指节泛白,落子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
“若风,父皇给七弟和镇西侯家的小小姐赐婚了,你听说了?”
萧若风刚从稷下学堂回来,身上还带着暮春的凉意,闻言只是淡淡颔首:“嗯,当时我就在场。”
“镇西侯府手握西境兵权,百里家的破风军无人敢挡。”萧若瑾的声音陡然拔高,棋子重重磕在棋盘上,“七弟有了这等助力,往后……”他没说下去,可眼底翻涌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萧若风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想起稷下学堂里萧令宸接旨时的模样——那人一身玄色锦袍,立在晨光里,脊背挺得笔直,周身那股无形的气场,大逍遥境的武功,父皇明里暗里的偏爱,还有这突如其来的赐婚……桩桩件件,都像压在天平上的砝码。
“兄长,”萧若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们能斗过青王,却赢不了七皇兄。”
“你说什么?”萧若瑾猛地抬头,眼中血丝纵横,“我们在天启经营了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他回来了,就要把这一切拱手让人?他明明早就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凭什么?”
萧若风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至少,是七皇兄,总好过青王上位。”
“我不甘心!”萧若瑾猛地推开棋盘,黑白棋子滚落一地,“若风,你看着我,这么多年的隐忍和筹谋,难道就换来一句‘赢不了’?他离开天启的那些年,是谁在父皇病榻前侍疾?是谁替他稳住朝堂?他凭什么一回来就坐拥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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