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
王嬷嬷敛着眉,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焦灼:“王妃,您还是劝劝王爷吧。自打谢王妃进了府,王爷便再没踏足过旁的院子,就连咱们这儿,也是来得稀疏,便是来了,也从不停留过夜。”
胡错扬指尖捏着一方素色绣帕,帕子边缘已被绞出深深的褶皱,她望着窗外落了满地的梧桐叶,声音轻得像一缕风:“从前我总羡着妙云。羡她行事果决,眉眼间尽是洒脱;羡她爹娘恩爱和顺,将她捧在手心疼宠。她不愿嫁入皇室,谢尚书便敢顶着天威,替她推了陛下的赐婚。那时我高嫁入王府,凤冠霞帔何等风光,而妙云,只嫁了个一无所有的卢佑嘉。我曾以为,那是我这辈子,唯一赢过她的一次。”
她顿了顿,喉间涌上几分涩意,眼底漫上一层薄雾:“可后来呢?王爷的后院,添了一个又一个美人。他待我,从来只有相敬如宾的体面,半分爱意也无。到如今,竟连那点微薄的尊重,也不肯再留给我了。为了胡氏满门的荣光,我强撑着单薄的身子,熬着汤药争子嗣,可又换来了什么?”
“倒是卢佑嘉,待妙云一心一意。不过短短数年,便凭着一身才干坐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他们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恩爱不离。纵是妙云至今无所出,也半分不妨碍他对她的疼惜。”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里却藏着说不清的酸楚:“谢若蘅嫁入王府,谢家的女儿从不当妾,可只要我这王妃的名分还在一日,她便始终要低我一头。说起来,我心里原是藏着几分隐秘的快意的。”
“可谢家偏不似旁人,他们根本不在意这王妃之位有多尊荣,甚至早早便盘算着,待王爷大事一成,便要接若蘅离开这樊笼似的王府。在谢家眼里,女儿的喜乐安稳,从来比权势地位重上千倍万倍。”
“当初王爷娶她,不过是为了拉拢谢家稳固势力,为了压下易文君私奔的流言,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罢了。我原以为,她也会像府里其他女人一样,终会被磋磨得没了心气,沦为这深宅里的一抹浮尘。”
“可偏偏……偏偏王爷竟对她上了心。”她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陡然发颤,眼底的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绣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为什么……为什么谢家的女儿,都能得到夫君的真心?”
哭声未落,身侧的摇篮里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啼哭。
胡错扬浑身一震,方才的悲戚霎时敛去大半,她忙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襁褓中的萧楚河抱入怀中,指尖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极柔极软,带着失而复得的惶恐:“楚河乖,不哭不哭,娘在呢……娘在呢……”
窗外的风,卷着枯叶簌簌作响,满室的凄清里,唯有孩童的哭声与女子低柔的哄劝,成了这偌大正院里,唯一的暖意。
汀兰苑
窗棂边砚台浮着淡淡墨香,萧若瑾垂眸望着案上未干的字迹,指尖轻轻拂过纸页上的笔锋,声线染着几分赞许:“蘅儿的字,笔锋藏锋敛锐,足见风骨。”
谢若蘅垂着眸,睫羽轻颤,没有应声,只将手中的狼毫往砚台边挪了挪。
“只是落笔时,力道尚可再沉几分。”
话音未落,萧若瑾已缓步绕到她身后。温热的掌心倏然覆上她握着笔的手,胸膛贴着她的脊背,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他的呼吸带着清冽的松木香气,拂过她的脖颈,惹得她颈间的细绒泛起一阵轻颤。
谢若蘅的身子瞬间绷紧,腕间微微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桎梏,却被他握得更紧。她咬了咬唇,声音细若蚊蚋:“王爷。”
萧若瑾低笑一声,松开握着笔的手,转而揽住她的腰,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腰间的软缎。他俯身凑近她耳畔,眼神浓稠得似化不开的墨,一字一句都带着缱绻的意味:“蘅儿,想说什么?”
暧昧的气息正缠得人喘不过气,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女惊慌的阻拦:“林姨娘,您不能进去!您还在禁足……”
谢若蘅如蒙大赦,趁他微怔的瞬间,猛地挣开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两步,耳根却已红透。
萧若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的缱绻被阴翳取代。他冷着脸转过身,看着踉跄闯进来的林姨娘,语气里淬着冰碴:“你不好好在院里禁足养胎,跑到汀兰苑来做什么?”
林姨娘发髻散乱,裙摆沾着泥污,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娇柔模样。她顾不上行礼,扑到萧若瑾脚边,死死抓着他的衣摆,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王爷,救救妾身母家吧!求求您了王爷!”
林家是京中富甲一方的商户,更是萧若瑾暗中倚仗的钱袋子,此事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萧若瑾皱紧眉头,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神色淡然的谢若蘅,压下心头的烦躁:“蘅儿,本王有点事要处理,晚上再来看你。”
说罢,他拂开林姨娘的手,转身便快步离去。
汀兰苑的门被风带得吱呀一响,林姨娘缓缓抬起头,目光怨毒地落在谢若蘅身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引的王爷倾心的谢家嫡女,那一身清冷矜贵的气度,衬得自己狼狈不堪。不甘与恨意,像毒藤般瞬间缠满了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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