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缠绕的谢府正厅里,烛火明明灭灭映着满室喜庆,却暖不透谢尚书夫妇眼底的湿意。夫人握着女儿谢若蘅的手,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陪嫁的白玉镯,喉间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叮嘱,只能望着女儿凤冠霞帔下的侧脸,将未说出口的牵挂都凝在颤抖的睫毛上。谢尚书背过身拭了拭眼角,再转过来时,声音已带了几分刻意的沉稳,却在嘱咐“照顾好自己”时,尾音还是泄了不舍。
谢若蘅静立在原地,繁复的嫁衣压得她肩头发沉,凤冠上的珠翠随着她极轻的动作摇晃,叮当作响的声音却像隔了层雾,落不进她心里。喜娘上前扶她时,她便顺着那力道起身;跨出府门时,她便跟着指引抬脚;甚至面对父母的泪眼,她也只是机械地弯了弯唇角,那抹笑意却没抵达眼底,倒像面具上画好的纹路,僵硬得没有半分活气。
直到花轿的帘幕缓缓落下,将外面的哭送声隔得模糊,她才缓缓垂眸,望着自己覆着红绫的手。指尖没有半分待嫁女儿的雀跃,只有一种被线牵引着的麻木——从晨起梳妆到拜别父母,每一个动作都循着规矩来,每一个表情都照着礼仪做,她像个被摆弄的提线木偶,连心跳都仿佛跟着那节奏,慢了半拍。
萧若风在喜宴上穿梭忙碌,指尖攥着酒壶的力道却藏着几分不自然。他替兄长萧若瑾周全宾客,眼底却总不自觉飘向新房的方向——这场看似风光的婚事,是他以王爷名义一手促成,他清楚,谢若蘅本是无辜,却被卷进这桩各取所需的联姻里,这份愧疚,让他连笑容都带着几分僵硬。
前厅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飘进萧若瑾耳中。“听说谢尚书的女儿常年闭门不出,莫不是貌若无盐?”“瞧那身段倒是窈窕,拜堂时行止有度,倒不像粗鄙之人。”萧若瑾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目光掠过新房的方向,心中竟生了几分好奇。他与谢若蘅从未谋面,这场婚事不过是需要压下易文君的流言,还有需要谢家和卢家的支持,可方才瞥见那抹红影屈膝拜堂时,身姿柔韧却不局促,倒让他想看看,盖头下究竟是怎样一张脸。
新房内,红烛高燃,映得满室喜庆,却暖不透谢若蘅周身的清冷。她端坐在铺着鸳鸯锦褥的床沿,凤冠上的珠翠垂落,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却晃不散她眼底的平静。
“姑娘,累了一天,您定是饿了,我去厨房寻些吃食来?”紫苏看着自家小姐紧绷的肩线,轻声问道。
谢若蘅抬手拨了拨垂落的流苏,声音淡得像水:“不必了。你初来王府,连厨房在哪都摸不清,规矩又多,别出去惹麻烦。帮我卸了钗环吧。”
忍冬连忙上前按住她的手:“姑娘,王爷还没回呢,钗环得等王爷来拆才合规矩。”
谢若蘅闻言,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她本就没盼着萧若瑾,心里装着的人早已不在这红墙内,这桩婚事于她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凭着谢家的家世,她无需仰人鼻息,自然也不必对素未谋面的新郎抱有期待。“也罢,便等吧。”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叩声。王嬷嬷领着两个丫鬟,端着满满一桌席面进来,刚进门便被谢若蘅的容貌惊得愣了神——烛火下,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凝霜,肌肤莹白胜雪,明明是一身艳红嫁衣,却透着股冰山般的清冷绝色。王嬷嬷心头暗叹:这般容貌,怕是要让王府上下都挪不开眼了。
“奴婢给谢王妃请安。”王嬷嬷连忙敛了心神,屈膝行礼。
“起来吧。你是何人?”谢若蘅的声音依旧平淡,目光落在那桌精致的膳食上,没有半分波澜。
“奴婢姓王,是王妃身边的嬷嬷。”王嬷嬷垂首回话,“王妃怕您饿着,特意让老奴送膳食过来。王爷在前厅待客,还得些时候。王妃说您是平位正妃,不必去正院请安,明日正午一同用午膳即可。”
“好。”谢若蘅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静,“请嬷嬷替我谢过错扬姐姐,明日我自会过去。”说罢,她给紫苏递了个眼色。紫苏立刻会意,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缠枝莲纹的荷包,双手递给王嬷嬷。
“辛苦嬷嬷跑这一趟,这点心意,请嬷嬷和底下人喝茶。”谢若蘅的声音没有温度,却也无半分倨傲。
王嬷嬷接过荷包,触手便知分量不轻,连忙笑道:“谢王妃赏赐!奴婢告退。”退出房门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位新王妃看着冷淡,却是个懂规矩、不苛待下人的,出手又大方,想来往后在王府的日子,不会难相处。
丫鬟们收拾膳食时,都忍不住偷偷打量谢若蘅,眼底满是惊艳与敬畏。她们早听说新王妃是尚书府嫡女,却没想到竟有这般容貌,更难得的是,连对下人都这般体面,想来往后府里的气氛,该会平和许多。
忍冬望着王嬷嬷离去的方向,轻轻舒了口气:“看来这位王妃是个好相处的,连身边嬷嬷都这般知礼。”
谢若蘅目光掠过满桌精致的膳食,语气没什么起伏:“去把白苏和知夏叫进来,一起用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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