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制灯盏里明明灭灭,将景玉王府书房的阴影拉得狭长。萧若瑾指尖捏着一枚玉扳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空气中还残留着他几日前盛怒摔碎瓷瓶的冷冽气息——易文君逃走的事虽被死死捂住,太安帝那边却已递来敲打意味的密信,皇家颜面如悬在头顶的剑,容不得半分拖延。
萧若风垂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喉结动了动才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的不确定:“皇兄的意思是,户部尚书的女儿?”
见萧若瑾只沉着脸不说话,他心下愈发没底,又追问道:“皇兄,您说的……是户部尚书谢大人的女儿?”
“是。”萧若瑾终于抬眼,目光冷得像淬了冰。
“可皇兄,”萧若风急忙上前半步,眉头拧成一团,语气里满是为难,“谢大人的长女与嫂嫂本是闺中密友,且早就嫁了人;次女虽待字闺中,可十四岁时便许了镇北侯世子,后来世子战死,这三年……便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如今算来,这位二小姐已经十八岁了。”萧若瑾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声音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萧若风却想起从前的事,喉间发紧:“我曾与镇北侯世子在军中同袍,他待谢二小姐是真心实意,当年定亲时,世子还笑着跟我们说,等打完仗就风风光光娶她过门。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满京城谁不知道?”
他停了停,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皇兄,且不说逝者已矣,生者心结难解,谢尚书素来爱惜名声,他断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做妾的。此事牵连甚广,我们……还是再想其他办法吧。”
话落,他悄悄抬眼去看萧若瑾,见对方脸色愈发阴沉,又补充道:“臣弟并非有意违逆,只是谢二小姐为世子守孝三年,本就过得不易,若强行将她卷入王府的事里,对她、对谢家,都太不公平了。”
“公平?”萧若瑾突然冷笑一声,抬手将桌上的奏折扫落在地,“易文君逃走时,怎么没人跟本王说公平?”
他站起身,走到萧若风面前,眼神锐利如刀:“谢尚书从不涉党争,本王若想把他彻底拉到这边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你以为本王愿意用一个女子做筹码?可眼下的局面,容不得我们选。”
“可皇兄,”萧若风还想再劝,声音低了几分,“谢二小姐守了三年,心里未必能放下世子。您这样做,不仅会伤了谢尚书的心,恐怕还会让天下人耻笑王府乘人之危。”
“她守了三年,也该够了。”萧若瑾语气强硬,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谢尚书总不会让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守着一块牌位过活。”
萧若风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垂着头站在原地,指尖攥得发白——一面是皇兄的命令,一面是无辜女子的命运,还有故友的情谊,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沉重的滞涩。
鎏金的圣旨卷轴还泛着冷光,斜斜搁在紫檀木案上,谢府正厅里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轻响。李云清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声音里满是惶急,转向身侧的谢之尧:“老爷,陛下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蘅儿她……她怎么能嫁去景玉王府?”
谢之尧脸色沉得如墨,指尖抵着桌沿,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先压下内宅的慌乱,转向传旨的浊清大监,语气尽量平和却难掩急切:“大监,烦请告知,陛下为何会突然下这赐婚圣旨?”
浊清捧着拂尘,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意,声音却没什么温度:“谢尚书有所不知,这是琅琊王殿下进宫替景玉王殿下求来的。陛下对琅琊王一向宠爱,自然是准了。”
“原来如此。”谢之尧颔首,指尖却愈发用力,只淡淡道,“多谢大监告知。”
“不敢当。”浊清笑着上前一步,又补了句,“陛下还说了,谢二小姐嫁入景玉王府,为平位正妃,一切礼遇皆与正妃同,算是难得的体面了。圣旨送到,老奴就先回宫里复命了。”
“大监慢走。”谢之尧起身相送,直到宫人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外,他才猛地转过身。
李云清早已红了眼眶,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老爷,你听到了吗?平位正妃说得多好听,可景玉王是有正妃的啊!这跟妾有什么两样?蘅儿为燕珩世子守了三年,好不容易才平复些,怎么能再入这种是非窝?”
谢之尧闭了闭眼,眼底满是疼惜与焦灼,却强压着情绪道:“先别告诉蘅儿,免得她慌了神。你先稳住内宅,我现在就进宫,求陛下收回旨意!”说罢,他抓起案上的官帽,大步就往门外走,衣袍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青王府的偏厅里,香炉里的龙涎香燃得正缓,烟气袅袅却驱不散满室的沉郁。萧燮手指无意识叩着桌面,骨节分明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冷意:“父皇怎么会突然下旨,把谢二小姐赐婚给萧若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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