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海棠花瓣,落在廊下青石板上。霍无忧支着肘坐在竹编软椅里,目光追着不远处嬉闹的两个孩童——他们正踮着脚够廊柱上挂着的风铃,银铃般的笑声撞在风里,漾得满庭春光都软了几分。
文子端、霍不疑、程少商围坐在茶桌旁,青瓷茶盏里浮着碧色的雀舌。文子端先执起茶盏,杯沿碰了碰霍无忧的杯子,眼底盛着暖意:“这一战打得漂亮,子臻,你在前线调度得当,该当受这杯茶。”
霍无忧指尖轻轻转着茶盏,釉色映着她沉静的眉眼:“若不是三皇兄在后方安置流民,稳住了粮草供给,我在前线哪能毫无顾忌?该敬的是皇兄才对。”
茶烟袅袅间,文子端的神色沉了几分,指尖叩了叩桌面:“南决已破,朝中各方心思都活泛了,明里暗里都在试探我们的底细。你觉得,下一步该如何?”
“与民休息。”霍无忧的声音轻却笃定,抬眼时眸中映着天光,“战事刚歇,流民虽有暂居之所,却无安身之业,稳住民心才是根本。”
“子臻说得对。”霍不疑立刻接话,指节抵着下颌,语气郑重,“流民安置只是第一步,还得帮他们开垦荒地、重建屋舍,让他们真正在这儿扎下根来,才算安稳。”
文子端闻言颔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父皇大抵也是这个心思。这次能赢,终究是占了天时——南决旱蝗成灾,兵力不济,我们切不可恃胜而骄,稳扎稳打才好。”
“不打仗就好!”程少商眼睛一亮,放下茶盏时动作带着几分雀跃,“后续的城池修缮、流民安置,我都能搭把手,总比在军营里看你们舞刀弄枪强。”
众人正说着,文子端忽然话锋一转,声音压得略低:“北离派人来了。”
霍无忧执杯的手骤然一顿,青瓷杯底在茶盘上磕出一声轻响,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泛了些白。
文子端看她一眼,语气放柔了些,补充道:“不是他。”
“哼,王八蛋!”程少商猛地攥紧了帕子,眉梢竖了起来,话里的火气几乎要溢出来——谁都知道,她这是在骂萧若风。
风又吹过廊下,卷起几片花瓣落在霍无忧的膝头。她没有接话,只是重新望向不远处的孩童,他们还在追着风铃跑,笑声清亮。她的目光软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只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无人察觉的怔忡,连指尖的茶盏凉了几分,都未曾察觉。
晚春的风软得像浸了蜜,却吹不散廊下的沉寂。霍无忧独自倚着朱红廊柱,目光落在庭院里簌簌飘落的海棠花瓣上——它们混着流云的影子,从檐角掠过,轻飘飘的,却像压在人心头的棉絮,沉得人发慌。
文子端握着书卷从石阶上走来,脚步声轻得几乎融在风里。他站在霍无忧身侧,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际,声音放得极柔:“在想他?”
霍无忧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垂落的衣袂,绣着缠枝莲的锦缎被捏出几道褶皱。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语气里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忐忑:“三年之期就要到了,三皇兄,你觉得他……还会来吗?”
“子臻。”文子端皱了皱眉,想劝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有些话,终究劝不住心底的执念。
霍无忧像是没听见他的唤声,目光依旧追着流云,声音轻得像叹息:“如今北离与我朝虽无战事,却也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他是北离的九皇子,我是东汉的永宸王……这局势,大概他不会来了吧。”
文子端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带着安稳的力量:“子臻,你还有我…..有子晟,有霍家军,有景琛——我们都在你身边。”
霍无忧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抬起头,望向庭院里正在追蝴蝶的景琛,眼底的迷茫渐渐淡了些。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只是目光重新落回流云时,那抹藏在眼底的怅惘,终究还是没散。
暮色漫过天启城的飞檐,将藏经阁的窗棂染成浅金。李长生捻着花白的胡须,目光落在阶下负手而立的萧若风身上——他望着窗外渐沉的晚霞,玄色衣袍被晚风掀起一角,背影里满是化不开的沉郁。
“风七啊,”李长生的声音透过茶香传来,带着几分叹息,“三年了,你还不去找她吗?”
萧若风的肩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玉佩。他转过身,眼底藏着难掩的挣扎,喉结滚动片刻,才低声道:“师父,我……”话到嘴边,却又卡在喉咙里,只剩一声轻颤。
李长生放下茶盏,指节叩了叩桌面,语气重了几分:“为师活了大半辈子,最清楚‘错过’这两个字的分量。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的遗憾,再也追不回来了。”
萧若风垂眸看着地面的青砖,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当然想去——无数个深夜,他都想跨上战马,冲破天启城的桎梏,奔向那个藏在心底的身影。可他不能。天启的局势尚未稳固,北离的百姓还需要他,师父肩上的重担还等着他扛起。这份责任像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困在这座城里,连思念,都成了不能言说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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