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宸王府
暮春的永宸王府总笼着层淡淡的静,霍无忧拢着宽松的锦缎罩衫,指尖轻轻贴在日渐隆起的小腹上。自她安胎在此,文子端便成了她与外界风波间的屏障——京中那些嚼舌根的流言、暗处未歇的算计,全被他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连半分风声都没让她听见。府中庶务交予兄长霍不疑打理,嫂嫂程少商更是隔三差五便提着蜜饯糕点来陪她说话,日子看似平顺,可夜深人静时,她望着帐顶绣的缠枝莲,总忍不住想起萧若风。
怀胎的酸苦、独自担着的惶惑,像细密的针,偶尔便刺得她心口发紧。她不止一次抚着肚子自问:他怎么还不来?可想到自己和他定下的三年之约,又会轻轻叹口气——罢了,既已与他定下三年之约,便再等他三年。
白日里文子端总按时来陪她,有时坐在窗边给她读奏折,有时讲些朝堂上的趣闻,语气温和得能化了檐角的残雪。他会仔细记着她爱吃的樱桃酪,会叮嘱下人把安胎药温到正好的温度,连她随口提的“园子里的牡丹该浇了”,次日便会看见花匠候在花畦边。霍无忧望着他忙碌的身影,心底难免泛起涩意:这些细致妥帖的关怀,本该是丈夫对妻子做的啊。
琅琊王府
烛火在铜制灯台上明明灭灭,映得萧若风指尖的茶盏泛起冷光。他猛地攥紧杯耳,青瓷与指节相触发出轻响,喉间溢出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急切:“你说的可是真的?”
姬若风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的墨玉牌,语气却不容置疑:“自然是真的。前日东汉朝堂之上,永宸王霍无忧亲口认下了身孕——只是满朝文武追问孩子生父时,她却半句未提。”他顿了顿,添上关键的后续,“好在东汉太子引‘周始祖后稷、商始祖契’的典故,说此乃上天垂怜;皇帝更是让钦天监出面,称这孩子是降给东汉的祥瑞。可即便如此,京中流言也没断过,如今霍无忧已闭府安胎,再不出门了。”
“她怀孕了……”萧若风喃喃重复着,尾音发颤,垂在膝上的手不自觉蜷起。那孩子是谁的,他比谁都清楚——恍惚间又想起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她鬓边的碎发、眼底的柔光,都还清晰如昨。可欢喜刚漫上心头,便被更深的忧虑压了下去:霍无忧在东汉地位何等重要,未婚有孕已是惊天风波,若让人知道孩子生父是他这个“别国皇子”,后果不堪设想。
他抬眸看向姬若风,目光锐利而恳切:“你今日寻我,想必已查清我与子臻的关系。此事关乎她的安危,还请百晓堂务必保密。”他顿了顿,补充道,“所需酬劳,任凭姬堂主开口,钱不是问题。”
姬若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指尖叩了叩桌面:“琅琊王放心,百晓堂的规矩,拿人钱财,替人守秘——好说。”
永宸王府
霍无忧斜倚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墨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鬓角。她抬手想揉一揉发胀的太阳穴,动作到半途却又轻轻落在隆起的小腹上,指尖刚触到衣料,便被腹中胎动顶得微微一颤,随即便是一阵细密的冷汗浸上后背。听见文子端的脚步声,她勉强扯出半分笑意,声音带着孕中难掩的虚软:“三皇兄来了,坐吧。”
文子端刚落座,目光便凝在她搭在榻边的腿上——素色锦裤下,脚踝至小腿的弧度明显肿着,连绣鞋都换成了宽松的软缎靴。他喉结动了动,才温声开口:“怎么样?最近好些了吗?”
“一点都不好。”霍无忧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肿起的小腿上按了按,留下浅浅的印子,“腿肿得走不了路,昨夜翻个身都要喘半天,孙医官说这是妊娠的正常反应,可我总觉得,是这孩子在跟我置气。”
“看来你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是个能折腾的,该是个男孩。”文子端试图说些轻松的话,目光却扫过她眼底的青黑——那是连日难眠的痕迹,哪是“折腾”二字能概括的。他话锋一转,从袖中取出一卷密报,“年前你高价在南诀购粮,那时我问你,你只说一切未确定。这是探子传回的情报,南诀今冬来得晚,也没往年冷,现在总该告诉我,你在打什么主意了吧?”
霍无忧接过密报,指尖划过“南诀冬暖”四字时,眼底的疲色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沉静的锐利。她缓缓坐直身子,腹中坠痛让她下意识扶住腰,声音却愈发清晰:“南诀皇帝野心勃勃,连年征战早让百姓民不聊生,你说,这时若再来一场天灾,会怎么样?”
“天灾?”文子端眉峰一皱。
“之前我夜观天象,明年南方必有大旱。”霍无忧指尖在榻面轻点,每一下都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我让人高价购粮、盯着南诀季节变化,便是为了这个——冬天不够冷,土里的蝗虫卵冻不死,等开春蝗灾泛滥,旱灾加蝗灾,南诀必定动荡。”
她顿了顿,气息微促,却仍继续道:“到时候南诀动乱,灾民四起,我早让粮食留在边境,三皇兄可提前准备安抚流民。霍家军也已待命,等南诀内乱,再造势说他穷兵黩武、德行有失才招天灾,我们兴仁义之师,一举便可拿下南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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