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何师傅!正好我也有件事想请您帮忙。”罗经理目光一亮,望着正要离开的何大清,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我听说您家是祖传的谭家菜?”
何大清微微一怔,眉头轻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虽然有着家传的谭家菜手艺,可如这个世道,他根本就没有地方展示——他目前可是丰泽园响当当的鲁菜主厨,手艺精湛,声名远扬。这般旧事被突然提起,让他一时摸不清对方的用意。
“是啊,罗经理怎么知道这事儿?”他略带谨慎地回应道,“不过现在这年头,能吃得起谭家菜的人屈指可数。我也就一直没在丰泽园动过这菜系。”
“原来如此。”罗经理笑了笑,语气温和,“其实我是偶然在后厨听见几位师傅闲聊时提到的。对了,四九城的娄半城,您听说过吧?”
“当然知道!”何大清眼睛一亮,“那可是咱们城里最阔气的主儿,娄家的当家人,跺跺脚整个北平都得颤三颤。”
“没错,正是这位娄老爷。”罗经理点点头,神情认真起来,“小年夜那天,他打算设宴招待四九城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特地点名要一桌正宗的谭家菜。娄府管家辗转打听,最后找到了我这儿。我一想,咱们丰泽园不就有位活招牌嘛——您何师傅正是谭家菜传人,这差事不找您还能找谁?所以啊,我想请您小年夜去娄公馆掌勺,办一场体面的宴席。”
何大清听完,心头一热,脸上浮现出几分欣喜。眼下他正为银钱发愁,这笔外快来可谓是来的刚刚好。但作为一位讲究规矩的老派厨师,他仍保持着职业的审慎。
“这活儿我接了,罗经理您放心。”他沉稳说道,“不过谭家菜讲究极多,不少食材需提前数日甚至半月处理,比如火腿吊汤、干贝泡发、海参煨制,一步都不能马虎。所以我想先问问,娄家那边准备得如何?是否需要我提前上门料理?若临时仓促上阵,怕是要砸了招牌。”
“这点您尽可安心。”罗经理笑着摆手,“娄家现任三姨太太,正是出自谭家,她对这些门道熟得很。她说过会亲自把所有需预处理的食材都准备好,您只需当天过去,专心烹饪即可。”
“哦?”何大清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敬意,“原来有谭家后人准备,那我就彻底放心了。”
他朗声一笑,拍板定案:“行!这趟差事我接下了,绝不给咱丰泽园丢脸。”
“太好了!”罗经理如释重负,满脸感激,“那就多谢何师傅了!小年夜那天,我会亲自陪您一同前往娄公馆,全程协助。”
“那成,罗经理若没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后厨忙去了。”何大清站起身,语气利落。
“您去忙吧,何师傅!”罗经理起身相送,“辛苦您了!”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走廊里只留下何大清稳健的脚步声,和罗主任心中的期待。虽然娄半城呢个也是丰泽园的常客,但是这跟到他家里做菜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罗经理信守承诺,果然第二天便亲自为何大清带来了七八本厚厚的机械专业书籍,涵盖机械原理与钳工技术等多个方面,每一本都沉甸甸地承载着知识的分量。
此时,后厨内炉火正旺,锅勺交响,何大清正专注地指导着自己的徒弟,手把手传授技艺,神情认真而沉稳。
“何师傅,您先想要的书,我给您找来了。”话音未落,罗经理已抱着一摞崭新的书籍走进了后厨,脸上带着诚恳的笑意。
何大清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双手恭敬地接过书籍,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太感谢您了,罗经理!这书多少钱?我现在就给您。”
“嗨,几本书而已,都是些旧资料,不值几个钱。”罗经理摆摆手,语气轻描淡写,“只要对您有用,我就高兴了。您先忙着,我不打扰,回办公室去了。”
他嘴上说得客气,心里却另有盘算——这点小钱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若能让何大清欠下一份人情,那价值可就不一样了。
“那真是多谢罗经理了!”何大清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明了,但他并未推辞,坦然接受了这份好意。他知道,跟罗经理这样的人来往,人情往往比金钱更重。
罗经理前脚刚走,后厨顿时炸开了锅。平日里粗犷豪放、大字不识几个的何大清,竟破天荒地请罗经理帮忙找书,这消息一出,立刻在厨房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哎哟,老何!你这是要改头换面,转行当文化人了?”淮扬菜主厨李师傅一边擦着刀,一边打趣道,眉梢眼角满是戏谑。
“可不是嘛,何师傅,您都三十好几了,这才想起来要捧起书本读书?”其他厨师也纷纷凑热闹,笑声此起彼伏,灶台边瞬间成了调侃大会。
面对众人的嬉笑,何大清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沉声解释道:“你们瞎琢磨个啥?我哪是为自己找书!这是替我们院子里一个小辈求的。”
他语气一缓,眼中浮现出几分怜惜,“那孩子前不久没了父亲,母亲一个人拉扯他,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刚去娄氏轧钢厂顶了钳工的班,他妈就托我帮她儿子寻些相关的技术书——盼着他能早点转正,撑起这个家。如今这世道不容易,孤儿寡母在四九城里讨生活,举步维艰。咱们做邻居的,能搭把手就搭一把,心里也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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