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林夕的解剖刀精准地划开第四具尸体的胸腔,空气中福尔马林和**组织的混合气味几乎凝固。又是同样的死因:心脏骤停,无外伤,无中毒迹象,无既往病史。唯一的共同点是,死者都在那栋被称为“阎王宅”的老别墅里独自度过了一晚。
“邪门了,”助手小陈捂着口鼻,声音发闷,“现场干净得像是被舔过,连点灰尘都没有。但每个死者脸上都带着……一种笑,看得人心里发毛。”
林夕没说话,只是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死者心包膜上夹起一点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絮状物,放入样本瓶。显微镜下,那东西像是一缕凝固的阴影,微微蠕动。
“通知刑侦队,”他脱下橡胶手套,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我要亲自去那房子住一晚。”
“头儿!这太冒险了!”小陈惊呼,“之前进去调查的警员出来都说冷,还有一个回去就发高烧说胡话,现在还没出院!”
“正因如此。”林夕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他需要真相,而不是卷宗上那句荒谬的“死因不明”。
“阎王宅”坐落在城市边缘的荒芜庭院深处,是栋中西合璧的三层老楼,外墙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像垂死巨人的血管。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一股异样的气息扑面而来——并非预想中的灰尘和霉味,而是一种过于绝对的、不自然的“洁净”感,空气冰冷凝滞,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活气,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死寂。
林夕提着现场勘查箱,面无表情地走入客厅。红木家具摆放得一丝不苟,绒布沙发没有一丝褶皱,黄铜摆件光可鉴人,连钢琴键都洁白如新。一切都完美得令人窒息,像一座精心维护却毫无生机的博物馆。他安装好便携环境监测仪,数据正常:温度偏低,湿度适中,空气成分无异常。
夜晚迅速吞噬了最后的天光。绝对的寂静降临,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林夕和衣躺在客厅沙发上,手枪放在手边,强光手电开着放在茶几上。他闭着眼,呼吸平稳,但所有感官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什么也没发生。
就在午夜钟声(他臆想中的)敲响时,环境监测仪突然发出极轻微的嘀嗒声。林夕瞬间睁开眼,屏幕显示温度正在急剧下降,短短几秒内骤降了十度,但湿度却诡异地保持不变。物理定律在这里似乎失效了。
然后,他听到了。
极其细微的,像是丝绸摩擦过地板的窸窣声。从二楼传来。
他握紧枪,悄无声息地踏上楼梯。木楼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仿佛踩在棉花上。二楼走廊深邃,两侧房门紧闭。那窸窣声从尽头的主卧室传来。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巨大的雕花红木床,挂着暗红色的帐幔。梳妆台上,一把犀角梳子放在正中,旁边是一个打开的、空荡荡的首饰盒。那窸窣声消失了。
但空气中,那股绝对的“洁净”感被打破了。弥漫着一股极淡的、甜腻的脂粉香气,混合着一种……陈旧血液的铁锈味。
林夕的目光落在梳妆台的镜子上。镜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但映出的影像却让他头皮一炸——镜子里,一个穿着暗红色绣花旗袍、身段窈窕的女人正背对着他,对镜梳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垂下,那犀角梳子正一下下地梳理着。
他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床上、梳妆台前,都空空如也!
再看向镜子——镜中的女人停下了梳头的动作,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来。
林夕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张脸根本没有五官!平滑得像一枚剥壳的鸡蛋,只有一片空白!
下一秒,那空白的脸皮如同水面般荡漾了一下,开始扭曲、变形,一点点地勾勒出五官的轮廓——细长的眉,猩红的唇,苍白的脸颊……最终,变成了一张极其美艳却冰冷僵硬的脸,像是画上去的戏妆。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如深潭,没有任何光彩,只有无尽的空洞和饥饿。
镜中的女人,对着镜外的林夕,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露出一个标准却毫无温度的“微笑”。
与此同时,林夕感到一只冰冷刺骨、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搭在了他握枪的手腕上。那触感滑腻如同毒蛇,带着坟墓般的寒意。
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能“感觉”到,一个冰冷的、穿着旗袍的身体正紧紧贴在他的后背,曲线分明,却没有一丝活人的热气,也没有心跳和呼吸。
那镜中的“女人”依旧在微笑,但笑容越来越大,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没有牙齿的腔子。一股强大的、冰冷的精神力量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林夕的大脑!
不是声音,而是直接涌入脑海的意念,充满了怨毒、贪婪和一种扭曲的占有欲:
“——留下——陪我一—干净——永远干净——”
无数混乱的影像碎片冲击着他的意识:孤独等待的漫漫长夜、战火纷飞、被遗弃的誓言、梳妆打扮等待永远不会归来的人、无尽的怨恨和对“洁净”秩序的偏执、将一切“不洁”(灰尘、噪音、活人的气息)彻底抹除的疯狂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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