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的失眠是从收到那个匿名包裹开始的。
那是一个沉重的、方方正正的硬纸盒,外面缠着厚厚的胶带,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打印的收件地址和他的名字。拆开后,里面是一个造型奇特的枕头。
枕头是深灰色的,材质说不清是某种记忆棉还是凝胶,触手冰凉细腻,带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像是古书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枕套是丝绸的,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而古怪的纹路,看久了让人头晕。
附着一张打印的卡片:“献给被黑夜折磨的灵魂——愿您安眠。”
林夕确实长期失眠。工作的压力、城市的喧嚣、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总在深夜将他拖入清醒的泥沼。他试过无数方法,收效甚微。这个匿名礼物虽然古怪,但或许是个希望?
当晚,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枕上了这个新枕头。
几乎在头接触枕面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困意就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没有辗转反侧,没有思绪纷杂,他直接沉入了黑甜乡。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林夕神清气爽,仿佛重获新生。他从未感觉如此好过。这枕头简直是神器!
欣喜之下,他忽略了枕头上那若有若无的陈旧气息似乎变浓了一些,也忽略了枕头内侧几个极小的、磨损严重的异国文字。
接下来的几天,林夕享受着久违的优质睡眠。但渐渐地,他开始注意到一些细微的变化。
首先是他不再做梦。或者说,他不再记得任何梦境。每次醒来,关于睡眠的记忆都是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寂。
其次,他发现自己对枕头的依赖越来越强。只要离开它,哪怕小憩片刻,也会立刻心慌意乱,无法入睡。而枕着它,睡眠时间变得越来越长,醒来后有时会恍惚片刻,需要几秒钟才能完全“回神”。
最大的变化,发生在第二周。
他开始听到声音。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在脑颅深处。最初只是极其细微的、像是电流通过的嘶嘶声。接着,变成模糊的、无法分辨内容的低语,仿佛很多人挤在很远的地方同时说话。
林夕有些不安,但睡眠的诱惑太大了。他安慰自己,可能是大脑在适应深度睡眠后的反应,或者是枕头特殊的材质或设计带来的生理现象?
直到那天深夜。
他被一个极其清晰的声音惊醒了。
那是一个老人的咳嗽声。干涩、嘶哑、仿佛就在他枕边响起!
林夕猛地坐起,打开灯,心脏狂跳。卧室里空无一人,门窗紧闭。
是幻听吗?
他仔细检查枕头,发现深灰色的枕面上,靠近中心的位置,似乎多了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印痕,微微下陷,形状…有点像一个人头长期枕卧留下的痕迹,但更小,更枯瘦。
恐惧终于压过了睡意。他决定扔掉这个诡异的枕头。
但第二天,严重的戒断反应来了。强烈的头痛、恶心、烦躁易怒,以及一种钻心蚀骨的、对睡眠的渴望折磨着他。他已经无法靠自己入睡,哪怕疲惫到极点,一闭上眼也是彻底的清醒和焦虑。
熬了三十六个小时后,精神濒临崩溃的林夕,像瘾君子看到毒品一样,颤抖着再次枕上了那个枕头。
几乎在接触的瞬间,所有不适烟消云散,他立刻沉沉睡去。
这一次,声音更近了。
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哭泣,悲切而绝望;听到一个孩子咯咯的笑声,天真却在这种情境下显得格外瘆人;听到断断续续的、用某种古老语言吟唱的摇篮曲…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睡在床上,而是躺在无数陌生人的记忆和声音之上。这个枕头,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了一代又一代使用者的生命片段、情绪残响,甚至是…灵魂的碎屑。
他试图挣扎醒来,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身体里。意识清醒,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却无法控制肌肉,无法睁眼,无法呼喊——鬼压床。而那个枕头,像活物一样微微散发着凉意,将他牢牢“吸”在床上。
低语声变成了清晰的对话,在他脑中上演:
“…逃不掉的…都得留下点什么…” “…新鲜的血肉…温暖…” “…下一个…很快就来了…”
林夕感到自己的思维正在被侵入,陌生的记忆碎片像病毒一样涌入他的脑海:一个中世纪学者油灯下的叹息;一个战场上伤兵的哀嚎;一个维多利亚时代女人失去孩子的悲痛…
这个枕头是个囚笼!一个收集并囚禁使用者灵魂碎片的可怕容器!而他现在,也成了其中之一,正在被同化,被吸收!
必须毁掉它!
又一次从漫长的“睡眠”中挣扎着醒来,林夕虚脱般地滚下床,抱起那个枕头就想把它扔进垃圾桶。
但就在他举起手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和心悸袭来,伴随着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他脑中尖叫:“不——!”
那不是他的声音!
他吓得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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