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墙壁刷着惨白的漆。正中放着一张医院用的升降病床。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白色的薄被,只露出头部和一只插着留置针、放在被子外的手。
床边立着几台监护仪器,屏幕上的波形和数据缓慢跳动,发出规律的、低沉的嘀嗒声。空气中弥漫着仪器运转的微鸣。
陈默的视线,缓缓移向病床上那人的脸。
瞬间,他的血液仿佛被彻底冻结,四肢百骸失去了所有温度和力气,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张脸……
苍白,消瘦,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嘴唇干裂没有血色。长期的卧床让面部肌肉有些松弛下垂。但即便如此,那五官的轮廓,眉毛的形状,鼻梁的高度,嘴唇的弧度……
和他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不是几乎。那就是他!是另一个陈默!一个病弱的、衰败的、仿佛被抽干了生命力的陈默!
只是,病床上的人看起来年纪似乎更大一些,神态更加苍老、疲惫,甚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死寂。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浑浊,没有焦点,茫然地对着天花板。只有胸口随着呼吸机辅助的节奏,极其微弱地起伏着,证明他还活着。
这……这就是“最初的倒影”?一个……活生生的、病弱的“陈默”?!
陈默感到天旋地转,他猛地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倒。扳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响声。
“很惊讶吗,原型体?”面具人的电子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种欣赏实验反应的愉悦,“韩东博士的第一个成功‘作品’。或者说,你的……‘兄长’?虽然从生物学上讲,你们毫无关系。但他确实比你更早承载‘陈默’这个身份代码的早期版本。”
兄长?更早的版本?
陈默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面具人:“他到底是谁?!”
“一个代号‘零号’的志愿者。或者,一个被命运选中的‘空白画布’。”面具人缓缓道,“韩东博士早年的一项秘密研究,关于人格移植和身份重构的极限探索。‘零号’是完美的实验体,背景干净,社会关系简单,且……自愿抹去过去,接受‘新身份’的写入。博士最初选择的‘新身份’模板,就是基于对你父亲——一位杰出但早逝的法官——的某些人格特质和职业轨迹的推演模拟,只不过后来发现,你本人的‘代码’更具时代适配性和可塑性,所以‘陈默’这个身份模板,被迭代优化,并最终以你为蓝本,进行了大规模‘复制’尝试。而‘零号’,作为初代承载者,因为技术不完善和排异反应,逐渐崩溃,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副模样。”
父亲?陈默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公殉职了,他对父亲只有模糊的印象。韩东最初的研究,竟然和他父亲有关?
“所以……你们模仿我,是因为我父亲?”陈默的声音嘶哑。
“不完全是。”面具人摇头,“你父亲是引子,是博士早年对‘正义人格模板’的粗浅尝试。而你,是博士在更完善的理论和技术基础上,选中的‘当代标准模板’。你理性、自律、社会形象良好,行为模式规律,具有很高的‘可复制性’和‘社会兼容性’。你是‘镜像’计划走向成熟、甚至可能实现‘批量生产’的关键模型。”
批量生产……陈默感到一阵恶心。他成了流水线上被选中的标准件模具?
“那外面那些……”他看向培养罐里漂浮的脸。
“那些是‘零号’之后,技术改良过程中的试验品,或者为不同‘应用场景’准备的不同‘版本’。”面具人语气平淡,“有的侧重于外貌相似度,有的侧重于行为模仿深度,有的则专门强化了某些特定技能或知识模块——比如法律知识、社交技巧。博士认为,完美的‘镜像’不应该只是一个空壳,而应该具备与原型相匹配的‘内在’。”
“你们失败了。”陈默看着病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零号”,“你们造出来的,只是一堆没有灵魂的空壳,和躺在床上的活死人!”
“失败?”面具人似乎被这个词激怒了,电子音出现了一丝波动,“看看我!我站在这里,和你对话,模仿你的思维逻辑,甚至……预测你的下一步行动!比起床上那个报废的初代机,我们已经是划时代的进步!韩东博士的伟大,就在于他证明了‘自我’的虚幻和可塑性!只要条件成熟,任何人都可以成为‘陈默’,或者,成为任何被设定好的‘X’!”
他的枪口抬高了半分,对准了陈默的胸口:“而你,原型体,是最后一块拼图。你的生物特征数据、完整记忆备份、以及在这个‘真实世界’环境下的最终应激反应数据,将帮助博士完成最终的‘镜像’人格模型闭环。然后,一个更完美、更稳定、更高效的‘陈默’将诞生。而你……”他的手指搭上了扳机,“你的使命就完成了。你可以像‘零号’一样,永远‘休息’,或者,被‘回收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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