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深在得知“最后之钟”未能按计划敲响、反而提前崩溃泄漏后,那诡异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先是呆滞,然后开始歇斯底里地大笑,笑到眼泪横流,最后瘫软在椅子上,眼神彻底涣散,口中反复念叨着:“错了……全错了……齿轮碎了……回廊关了……父亲……回不来了……” 随后陷入了彻底的精神崩溃状态,被送往指定医疗机构进行强制治疗和精神病学鉴定。
案件似乎了结了。凶手落网,动机查明,潜在的最后一个受害者被保护,危险的装置被意外触发并处理。但陈默心里却总觉得,还有些东西沉在水底。
钟云深是抓到了,但他的偏执和疯狂,真的仅仅源于丧父之痛和对“泽费尔”秘辛的误解吗?那些古老的记录,“契约”的真实含义到底是什么?“永恒回廊”、“时光逆流”这些概念,是钟云深的妄想,还是“泽费尔”这个神秘钟表匠家族真正研究过的、某种超越时代认知的诡异理念?那座怪钟的设计,那些复杂的符号和机械,真的只是一个疯子的胡乱拼凑吗?
还有,钟云深如此执着于“编号”和“回响时刻”,除了他个人赋予的仪式意义,是否还有更深层的、他可能自己都没完全理解的规律?
结案报告撰写期间,陈默申请再次进入已经彻底清理、但仍然被封锁的地下室工坊。他想最后再看一眼那些未被钟云深“重启”的古老记录。
在档案柜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发现了一本没有编号、皮质已经皲裂发黑的小册子,比其他的都要薄。翻开,里面是更加古老、褪色的墨水笔迹,用的是某种他已经看不懂的古典德文花体,夹杂着更多的神秘符号。但这本册子里,没有具体的钟表编号和客户记录,更像是一本……日记或者研究笔记。
他请来了局里一位精通古德语的历史文献顾问。老教授戴着老花镜,在灯下仔细辨认了很久,才缓缓翻译出开头的几段:
“……时间并非河流,而是迷宫。每一个瞬间都是岔路,每一次选择都封闭了其他路径,只留下回响……‘泽费尔’之名,意为‘西风’,并非指代吾等,而是指引之力……真正的技艺,不在于测量时间,而在于捕捉‘回响’,定位‘岔路’,绘制迷宫之图……契约,非买卖之约,乃观测之契。以钟为锚,以声为引,记录特定灵魂在时间迷宫中的特定‘结点’……当足够多的‘结点’被精确记录并共鸣,或可窥见迷宫深层结构之一斑,甚至……短暂触及已被封闭之路径(此为禁忌猜想)……”
老教授翻译到这里,擦了擦额头的汗:“后面的更晦涩了,提到了‘共鸣频率’、‘记忆物质’、‘炼金术与机械的结合’,还有对‘逆流’可能性的疯狂推测和警告……写这东西的人,要么是超越时代的天才,要么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或者两者皆是。”
陈默久久沉默。钟云深或许是个可悲的、误入歧途的模仿者和妄想者,但他所痴迷和扭曲的源头——“泽费尔”工坊真正核心的研究,可能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诡异和危险。那不仅仅是精妙的机械艺术,可能还涉及了人类对时间、记忆、意识等最深层奥秘的、错误而危险的早期探索。那些“契约”,或许真的是一种对特定个体在特定时间节点的“观测记录”。钟云深歪曲了它,用它来实施谋杀,但背后的原型,细思极恐。
那些古老的钟表,那些编号,那些被记录下来的“结点”……是否还在世界的其他角落静静等待?是否还有别的、真正的“泽费尔”传承者或知情者?
他将这本小册子和老教授的初步翻译笔记封存,标记为“X级未解关联档案”,提交给了老李和上级。有些事情,或许暂时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立即深究,但必须被记录,被警惕。
走出市局大楼时,天色已近黄昏。城市的喧嚣依旧,霓虹渐次亮起。陈默抬头看了看天空,灰蓝色的天幕上,已有零星早出的星辰。
亡灵的低语似乎已经停歇,钟声不再响起。但他知道,时间这座迷宫,依然在无声运转。而守护这座城市沉睡与苏醒的职责,永无尽头。他拉紧外套,迈步汇入了下班的人流。身后,市局大楼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坚定地亮起,刺破渐浓的暮色。
结案报告墨迹未干,油墨气味混合着办公室里隔夜咖啡的酸涩,黏在空气里。表彰、总结、内部通报,一套流程走得迅速而略显潦草。连环命案告破,凶手归案,潜在危机解除,这足以在简报上勾勒出一个圆满的句号。媒体得到的是经过修饰的版本:一个因心理扭曲而模仿古老传说作案的孤独罪犯,已被警方迅速侦破。枫林路地下室的化学泄漏被淡化处理为“非法储存危险品引发的安全事故”。钟云深的名字,只出现在内部档案和精神病院的接收文件上。
老李的眉头却始终没有真正舒展开。他拍着陈默的肩膀,力道很重:“干得漂亮,小子。但这案子……尾巴太长,水太深。上面意思,到此为止。‘泽费尔’那些故纸堆,还有那个疯子的胡话,封存,别再碰。” 他眼神里有种罕见的疲惫,和一丝陈默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时候,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尤其是一些……不该被搅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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