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虎神营的营地里却不见半分沉寂。本该因恐慌而散乱的帐篷间,此刻竟亮起了点点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士兵们正借着光擦拭生锈的刀枪,偶尔传来几句压低的交谈,话语里再无先前的惶恐,反倒多了几分对来日的期许。
溥仪站在营墙之上,晚风卷着深秋的寒意掠过脸颊,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清明。铁良捧着刚清点好的军饷册子,快步走到他身后,低声道:“皇上,宫中珍宝已清点出三分之一,连夜送往琉璃厂变卖,预计明日午时能凑出五万两白银,先够发放部分军饷。只是……”
“只是什么?”溥仪没有回头,目光仍落在远处北京城的方向——那里的灯火稀疏零散,像极了这摇摇欲坠的大清,看似还亮着,实则早已被暗流包裹。
“只是联系张之洞大人的使者传回消息,汉阳兵工厂已被袁世凯的人暗中监视,张大人虽有心调拨武器,却不敢明目张胆,只说需等几日,寻机会从侧门运出一批步枪和弹药,数量怕是不足两千。”铁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而且张家口的姜桂题部,袁世凯已提前派了亲信去安抚,许了他直隶提督的职位,咱们的人还没靠近营地,就被拦了回来。”
溥仪闻言,指尖微微收紧。他早知道袁世凯不会轻易放弃,却没料到对方动作如此之快,竟连张之洞和姜桂题都提前钳制住了。汉阳兵工厂是如今大清为数不多能稳定供应武器的地方,姜桂题的部队更是京畿附近少有的精锐,这两条路被堵,虎神营这点兵力,怕是真要成了孤军。
“知道了。”溥仪缓缓转过身,看向铁良,“你再派个可靠的人去见张之洞,不必催他快,只说‘江山存续,不在一时之速,而在一心之坚’,让他务必保全自身,留得青山在,总有转机。至于姜桂题……”他顿了顿,想起前世姜桂题虽最终投靠了袁世凯,却始终对清廷存有几分旧情,或许还有争取的余地,“再备一份朕的手谕,找个曾在姜桂题军中当过差的老兵去送,手谕里不必提官位利诱,只说‘外敌环伺,若我朝覆灭,北洋军不过是洋人手中刀,届时他麾下将士,怕是连守家卫国的机会都没有’。”
铁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躬身应道:“臣遵旨!臣这就去安排,定选最可靠的人前往。”
就在这时,营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士兵的喝问。溥仪眉头微蹙,刚要开口询问,一个侍卫已快步跑上营墙,神色慌张地禀报道:“皇上,宫里来人了,说是……说是隆裕太后急召您即刻回宫,说有要事相商。”
溥仪心里“咯噔”一下。此刻已是深夜,隆裕太后向来胆小,若非出了天大的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急召他回宫。难道是宫里出了变故?还是袁世凯又耍了什么新花样?
“备马。”溥仪当机立断,“铁尚书,你留在这里坐镇,看好营地,若有任何异动,立刻派人通报。”
“臣遵旨!皇上一路小心!”铁良躬身相送,看着溥仪带着两个侍卫翻身上马,马蹄声在夜色中渐行渐远,才转身吩咐士兵加强营门戒备,半点不敢松懈。
紫禁城的神武门早已关闭,守门的侍卫见是溥仪归来,忙不迭地开门。夜色中的皇宫静得吓人,只有巡夜太监手里的宫灯在廊下晃悠,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道道鬼影。溥仪骑着马穿过太和殿广场,远远就看见体和殿的方向亮着灯火,还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声。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进体和殿,刚一进门,就见隆裕太后坐在宝座上,手里攥着一张纸,哭得浑身发抖。殿内跪着几个宗室亲王,奎俊也在其中,脸色苍白如纸,却偏偏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
“皇额娘,深夜召朕回来,究竟出了什么事?”溥仪走上前,目光落在隆裕太后手中的纸上。
隆裕太后见他进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把纸递给他,哽咽道:“皇上,你快看……袁世凯送来的,他说……他说明日一早,若你还不肯退位,他就……他就率军进城,到时候……到时候咱们宗室上下,一个都活不了!”
溥仪接过纸,借着灯光细看。纸上是袁世凯亲笔写的“劝降书”,语气傲慢至极,开篇就说“清廷气数已尽,幼帝若执迷不悟,恐累及皇族”,结尾更是**裸地威胁“北洋军已在永定门外集结,旦夕可至紫禁城”。
他越看,眼底的寒意越重。前世袁世凯虽也逼宫,却从未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皇族性命,显然今日虎神营的事让他动了真怒,也让他看清了这个“少年天子”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傀儡,索性撕破了脸皮。
“皇上,你快答应吧!”奎俊突然抬起头,声音带着刻意的急切,“咱们斗不过袁世凯的!若真让他率军进城,咱们这些人,还有宫里的宫女太监,都要成刀下亡魂了!”
其他几个亲王也纷纷附和,有的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的说“退位后还能保个亲王爵位,总比死了好”,殿内瞬间充斥着投降的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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