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厚重的玄色锦缎,缓缓覆盖住雁门关的轮廓,城墙上的火把燃起簇簇橙红火焰,跳动的光焰将守军的身影拉得颀长,投在冰冷的城砖上随夜风微微晃动。苏念念披着一件素色披风,站在北门城楼的箭楼旁,披风下摆被夜风掀起细碎的弧度,掌心新换的绷带缠得紧实,却仍能感觉到皮肉贴合布料的隐痛,每一次呼吸间,肩头的酸胀感都顺着骨骼蔓延,提醒着她黑风谷一战的疲惫尚未消散。
城楼下,被俘的两千余名匈奴士兵正被分批押往军营西侧的俘虏营,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脸上沾着泥土与血渍,眼神里藏着游牧民族特有的桀骜,却又因战败而透着几分颓丧。负责押解的大夏士兵手持长矛,矛尖斜指地面,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俘虏队伍,偶尔有匈奴士兵试图挣扎,便会被长矛柄狠狠按在肩上,压下躁动的动作,金属碰撞声与低沉的呵斥声在夜风中断断续续传来。
“将军,俘虏营的栅栏已加固完毕,外围安排了三百名士兵值守,每半个时辰巡逻一次,确保不会出现逃脱或哗变的情况。”副将李嵩快步走上城楼,身上的铠甲还未卸下,甲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躬身禀报时,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保持着严谨。
苏念念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城下的俘虏队伍,落在北方漆黑的夜空里,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匈奴士兵向来崇尚武力,被俘后未必甘心,夜里多派些人手盯着,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像是小头领的,单独看管,别给他们串联的机会。另外,给俘虏准备些粗粮和热水,没必要刻意苛待,但也不能放松警惕,毕竟他们骨子里的野性没那么容易驯服。”
“属下明白。”李嵩应道,又补充道,“医营那边,受伤的士兵都已处理完伤口,重伤的八名士兵多亏医官及时缝合包扎,暂时稳住了伤势,只是其中两人失血过多,还需好生静养。战死将士的尸体也已清点完毕,都登记在册,明日一早便会按照军中规矩火化,骨灰后续会派人送回他们的家乡。”
听到“战死将士”四字,苏念念的眼神黯淡了几分,黑风谷里满地的尸体与流淌的鲜血仿佛又浮现在眼前,那些年轻的面孔,那些冲锋时的呐喊,最终都定格在了冰冷的战场上。她抬手按了按眉心,沉声道:“战死将士的家属,务必妥善安抚,军中的抚恤金要足额发放,若是有家属生活困难,协调地方官府多照料,不能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将军放心,属下已经安排人去统计将士家属的信息,后续会一一落实。”李嵩说着,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将军,您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医官说您今日激战过后,伤口崩裂得比之前更严重,您还是回营帐休息吧,这里有属下盯着就行。”
苏念念摆了摆手,转身靠在城楼的栏杆上,栏杆冰冷的触感透过披风传来,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我再站会儿,代郡那边还没传来消息,驰援的两千士兵是否顺利抵达,城防加固得如何,这些都让人放心不下。还有狼居胥山的匈奴王庭,黑风谷一战我们杀了他们的骨都侯挛鞮莫,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那场酝酿中的阴谋,不知道会指向哪里。”
李嵩顺着苏念念的目光望向北方,眉头紧锁:“匈奴王庭向来狡猾,之前挛鞮莫伏击陈武将军,明显是想分批歼灭我们北境的兵力,如今计划落空,想必会调整策略。右谷蠡王三日后便要出兵代郡,虽然我们提前抓获了内奸,断了他们里应外合的可能,但右谷蠡王麾下兵力充足,代郡守军本就薄弱,即便加派了两千援军,怕是也难以长期抵挡。”
“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苏念念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右谷蠡王出兵代郡,目的大概率是想拿下代郡,以此为跳板,威胁雁门关的侧翼。我们必须提前掌握他的行军路线、兵力部署,才能制定应对之策。李嵩,你挑选两名身手最好、懂匈奴语的斥候,今夜就出发,悄悄潜入右谷蠡王的军营附近,探查清楚他的出兵计划,务必在两日内传回消息,切记不可暴露行踪,若是遇到危险,保命要紧。”
“属下遵命!”李嵩立刻领命,转身便要下楼安排,刚走两步,又被苏念念叫住。
“等等。”苏念念从腰间解下一枚小巧的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大夏军徽,边缘打磨得光滑,“带着这枚令牌,若是遇到我们的哨卡,出示令牌便能通行,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另外,给斥候准备最好的战马和干粮,再带些迷烟和短刃,以备不时之需。”
李嵩接过令牌,郑重地点头:“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说完,便快步走下城楼,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尽头。
苏念念望着李嵩离去的方向,又将目光投向北方,夜风里似乎夹杂着草原的凛冽气息,让她愈发觉得不安。匈奴王庭的阴谋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而她能做的,便是提前察觉网的走向,撕开一道缺口,护住北境的疆土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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