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7月28日,晴朗微风。
昨夜晓晓悄悄扣进在我腰间牛仔短裤袢的那枚墨黑阴鱼玉佩贴着肌肤,温润中沁出一丝薄荷般的清凉。
那尾阳鱼的轮廓清晰可感,像她清亮的眼眸,无声诉说着少女滚烫的心事。
这份情谊,纯粹又灼人。
我摩挲着它,鼓足勇气,在早饭桌上,向父母袒露了心声——关于晓晓,关于玉佩,关于心底那份懵懂却坚定的情愫。
母亲放下粥碗,眼中是了然的温和笑意,父亲则放下手中的油田日报,神情是少有的郑重。
“晓晓那丫头,我和你妈都喜欢,”父亲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懂事,有灵气,是个好姑娘。你们这份心意,我们明白。”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落在我脸上:“可是小羽,你得记住了,你们现在是什么年纪?是埋头苦读,拼前程的年纪!这份情谊,很珍贵,更要珍惜。怎么珍惜?就是各自都专心致志,把书读好!守住分寸,别做那些个逾矩、出格的事。和晓晓,要保持正常、良好的同学朋友关系,互相鼓励,一起进步,这才是正道!”
母亲也温言补充:“对,莫羽,爸说得在理。情分放心里,劲儿使在学习上,这才是对彼此,也是对这份心意最大的负责。”
父亲点点头,像是下了个决心:“既然人家姑娘送了这么贵重的心意,咱们家也不能失了礼数。这样,今儿个正好我轮休,咱跑一趟南阳七一玉器厂,去挑件像样的回礼!也当是……给你们俩的一个念想,一个督促!”他特意强调了“督促”二字。
父亲那辆饱经风霜的绿色双排座皮卡,载着我们一家三口,驶过盛夏油区蒸腾着热气的公路,奔向南阳。
车窗外,白杨树的叶子在微风中翻飞,闪着银白的光。
母亲坐在副驾,膝上小心翼翼地放着一个刚买的、簇新的深蓝色丝绒方盒。
南阳玉器厂的门脸带着国营老厂特有的沉稳气息。
玻璃柜台后,琳琅满目的玉件在柔和的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空气里弥漫着石粉、绒布和淡淡的蜡味。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师傅接待了我们,手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却异常灵活。
“给孩子挑一对,寓意好点的,年轻人戴。”父亲说明来意。
老师傅目光扫过我和母亲,了然地点点头,从柜台深处取出几对精心设计的手链。
最终,我们的目光被一对黑白相映的手链牢牢锁住:
「玄穹缀曜」(女款): 九节圆润饱满的10mm黑玛瑙竹珠,深邃如夜,配18K金丝绞缠的太极线圈,末端连接一枚小巧的坤卦黑檀盘,盘心镶嵌一尾灵动细腻的12mm白玉阳鱼牌,鱼尾一点微镶碎钻。
「白渊潜墨」(男款): 九颗温润光洁的8mm白玉髓珠链,间隔着银质太极纹隔片,末端以乾卦银环悬垂着一枚15mm墨玉阴鱼坠。
南阳玉特有的厚重感和老师傅精湛的雕工,赋予它们一种沉甸甸的底气。
“东西是好东西,”付了钱,走出玉器厂的大门,父亲单手把着方向盘发动车子,目光再次扫过内视镜落在我脸上,语气是完成一件大事后的松快,却依旧带着嘱托,“可小羽,东西再贵重,也只是个念想。你跟晓晓的心意,爸和你妈都明白,也喜欢那丫头。但这会儿,念书才是顶顶要紧的正经事!这对链子,就是个见证,看着它,就得记着该干什么!”
“知道了,爸!”我低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牛仔短裤袢上悬着的那枚墨黑阴鱼玉佩——它被一个银夹扣稳稳固定着,与皮肤之间还隔着一层柔软的桑蚕丝隔片以防汗渍。
玉佩贴肤微凉,仿佛呼应着母亲膝头丝绒盒里那条即将属于晓晓的“玄穹缀曜”。
“你爸说得对,小羽,晓晓是个懂事的姑娘。你们现在啊,就好比这两条鱼,”母亲指尖轻轻点了点盒盖虚掩下露出的明黄绸缎内衬和那对交颈而眠般的阴阳鱼,也温言道,“各自在水里游着,都在使劲儿往前奔。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这话你们不是常说吗?眼下这‘散’的时候,更要稳住心神,把各自那片水游深、游宽了,日后才能真真正正地聚成那团旺火!”
皮卡驶过油田新区的街道,白天的暑气在地面蒸腾,远处家属楼窗户反射着刺目的光。
父母的话,像这七月底的微风,吹散了心头那点因即将赠礼而起的燥热,留下一种更沉实的东西——一份被理解、被期待,却也必须肩负起责任的重量。
入夜,我拨通了晓晓家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起,仿佛她一直守在旁边。
“喂?”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微喘,但却清亮依旧。
“晓晓,”我握着听筒的手心有些汗湿,“公园,老藤萝架下,见一面?”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随即是她带着笑意的应答:“嗯!羽哥哥!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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