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十月二十八日,星期一,农历九月十七,晴。
今天,为期三天的(1996-1997学年)秋季期中考试即将拉开帷幕,心里那根弦儿又开始紧绷起来。
我提前准备好了准考证和文具,心里只有四个字:全力以赴。
深秋的晨光带着清冽,懒洋洋地穿过教学楼走廊尽头那扇积着薄尘的窗户。
斜斜的光斑安静地铺展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
空气中飘浮着的细小尘埃在光束中轻轻地舞动着。
旧书本、粉笔灰和清晨微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构成独属于校园的味道。
我站在贴着“高一(4)班考场”字样的教室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薄薄的准考证。
准考证被折出几道深深的痕迹,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九场考试的时间、考场和考号。
每天的考场都不同,我需要快速适应不同的考场情况,排除一切干扰。
今天我要在这里完成前三场考试,而晓晓被分到了逸夫楼二楼的初三(1)班实验班教室。
记忆不由自主地飘回清晨分别的那一刻。
“羽哥哥,加油!”晓晓仰着脸对我说,晨光在她睫毛上跳跃。
她今天特意把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校服领子整理得一丝不苟。
我点点头,手指轻轻碰了碰她脑后的马尾辫梢,发丝柔软顺滑:“你也是,晓晓。”
“记得中午在老地方见!”晓晓朝我眨眨眼,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我带了妈妈做的酱牛肉,分你一半。”
“好,我也带了煎饺,我们可以换着吃。”我笑着回应,“就在藤萝架下的石桌那里?”
“当然啦!”她用力点头,“虽然现在藤萝叶子都掉光了,但那里还是我们的老地方嘛!考完历史地理后,我们就在那里碰头!”
说完,她转身往逸夫楼方向跑去,马尾辫在身后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
预备铃声尖锐地划破了走廊的嘈杂。
我深吸一口气,迈进了陌生的教室。
两位面生的监考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一位是身材高壮、面色严肃的男老师,另一位是戴着深蓝色套袖、神情专注的女老师。
“按考号就坐,把准考证放在桌子左上角。”男老师的声音洪亮而毫无波澜。
我找到自己的座位——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水泥地透着凉意,木质课桌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窗外的梧桐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蓝天下勾勒出简洁的线条。
上午八点整,历史考试正式开始。
“考试开始,请考生开始答题。”
试卷分发下来,新鲜的油墨味瞬间在教室里弥散开来。
我迅速浏览了一遍试卷,题型、分值都与平时练习的别无二致。
翻到后面的大题,“洋务运动”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笔尖落在粗糙的试卷纸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在这安静的考场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当写到“洋务派”时,我的笔尖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上周五下午的历史课。
那天,沈铭泽老师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薄毛衣,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那双酷似王祖贤的明亮眼眸带着盈盈笑意。
她放下课本,不是照本宣科,而是像讲故事一样,把历史事件娓娓道来。
“同学们,”她的声音温柔而有穿透力,“今天我们要走进的是十九世纪末的中国。”
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洋务运动”四个娟秀的字。
“当时的世界,列强环伺,而大清王朝就像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
讲到兴起处,她模仿着李鸿章奏折里的语气,又惟妙惟肖地学着我们私下议论“洋务派”和“顽固派”吵架时的样子,逗得全班前仰后合。
“同学们笑归笑,”她回到讲台,声音甜美却字字清晰,“但要记住,洋务运动引进了西方近代科技,兴办了近代企业,客观上促进了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
“但它‘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指导思想,注定了它无法真正挽救清王朝的颓势。”
当时,晓晓就坐在我旁边,她听得格外认真,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
沈老师模仿完毕,晓晓还意犹未尽地小声跟我嘀咕:“羽哥哥,我小姨讲得真有意思,比干巴巴背课本强多了。”
我侧头看晓晓,她眼睛亮亮的,鼻尖微微翕动。
那副专注又带着点儿淘气的神态,此刻在考场上竟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笔下的文字仿佛被注入了活力,顺着沈老师梳理清晰的脉络,结合课本上的要点,流畅地倾泻而出。
不只是死记硬背的年代和事件,更有了一种理解后的从容。
写完最后一句关于“历史局限性”的评述,我轻轻舒了口气。
抬头看了看黑板上方悬挂的圆形电钟,时间把握得刚好。
历史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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