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全人类的知识回到建国初期 第197章 融入与坚持

省农业厅的日常工作，如同精密仪器内部的齿轮，规律而高效地运转着。林枫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他开始学会在堆积如山的文件和频繁的会议中，捕捉关键信息，提炼核心观点。他负责的“骨干网络建设”初步名单得到了王处长的认可，而“经验总结提炼”工作，也进入了关键的攻坚阶段。

为了将地区试点的经验更好地融入全省推广计划，林枫向王处长建议，召开一次小范围的征求意见座谈会，邀请部分基层技术骨干和地区农技部门的同志参加，听听一线的声音。这个建议得到了王处长的支持。

座谈会那天，林枫见到了几位来自不同地区的熟悉面孔，有他在研修班认识的同学，也有通过骨干网络建设新联系上的技术能手。大家见到林枫，既亲切又带着几分好奇，似乎想看看这个曾经的“基层同行”，在省厅这个大熔炉里变成了什么样子。

会议开始，气氛有些拘谨。省厅的干部们习惯性地先宣讲政策导向和宏观要求，话语体系与基层同志熟悉的语言有些隔阂。林枫坐在一旁，认真记录着，他发现，当省厅同志提到某些“高标准、全覆盖”的指标时，几位基层代表的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

轮到基层代表发言时，起初也有些放不开，说的多是些“坚决贯彻执行”、“努力克服困难”的套话。林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如果听不到真实的声音，这次座谈会就失去了意义。

在一位来自山区县的老技术员发言间隙，林枫适时地插话，用拉家常般的语气问道：“张工，您刚才提到坚决克服困难，我特别想了解一下，在咱们那个山高坡陡的地方，推广标准化的农机具，具体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是地形问题，还是维护跟不上，或者是群众接受度的问题？”

他问得具体而平和，眼神里带着真诚的请教意味。那位张工愣了一下，看了看主持会议的王处长（王处长微微颔首示意），又看了看林枫鼓励的目光，话匣子慢慢打开了。

“林……林同志既然问起，我就实话实说了。”张工搓着手，“最大的困难，就是‘不合脚’！上面推广的那些大家伙，在我们那儿很多路都进不去，进去了也转不开身。坏了还没地方修，配件都找不着！老百姓觉得又贵又不好用，还不如老办法实在。”

他一带头，其他基层代表也纷纷敞开心扉，诉说起各自遇到的“不合脚”问题：平原地区抱怨灌溉设施老化，丘陵地带苦恼缺乏适用的小型机具，贫困地区则反映技术培训流于形式，群众听不懂、用不上……这些具体而微的困境，是坐在省厅办公室里很难真切感受到的。

林枫认真地听着，不时追问细节，并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他没有急于反驳或解释省里的政策，而是引导大家思考：“那么，各位觉得，针对这些不同的‘不合脚’，我们省里在制定推广计划时，应该从哪些方面进行调整或者补充，才能让技术更好地落地？”

他将问题抛回给实践者，座谈会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提出了许多基于实际的建设性意见：希望省里能组织研发更多适应不同地形的小型、简易机具；建议推广计划不要“一刀切”，能给地方留出结合实际的调整空间；呼吁加强基层技术员的实战培训，而不仅仅是理论灌输……

王处长全程认真倾听，偶尔插话询问，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林枫注意到，他记录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座谈会结束后，王处长把林枫留了下来。

“今天这个会，开得不错。”王处长语气平淡，但眼神里带着赞许，“听到了不少真话。你那个引导的方式，很好。做政策工作，最怕的就是脱离实际，闭门造车。”

林枫心中稍定，谦逊地说：“是基层的同志们敢讲真话。我只是觉得，只有了解清楚‘脚’的尺寸，才能做出合脚的‘鞋’。”

“嗯，‘合脚的鞋’……这个比喻很形象。”王处长点点头，“把你今天记录的情况和大家的建议，好好整理一下，形成一份详细的报告，作为我们制定明年推广计划的重要参考。尤其是你一直强调的‘分类指导’、‘适应性推广’的思路，要在报告里充分体现出来。”

“是，处长！”林枫感到一阵振奋。他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机会，可以将来自基层的呼声和自己的理念，直接融入到省级政策的源头。

接下来的几天，林枫埋头整理座谈会记录，撰写报告。他力求客观全面，既充分反映基层的困难和诉求，也结合省里的政策导向和资源条件，提出了一系列具有操作性的建议，核心就是将他倡导的“适应性推广”理念，细化为具体的政策工具和行动指南。

报告提交上去后，林枫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些“非主流”观点，在更宏观的层面，会引发怎样的反响。

晚上，他坐在宿舍的书桌前，窗外是省城璀璨的灯火，与城关镇宁静的夜色截然不同。他铺开信纸，给苏念卿写信，将座谈会的情况和撰写报告的过程详细告诉她。

“……身处其中，才知要将一线的声音转化为政策的养分，需要多少努力和坚持。有时也会怀疑，自己微弱的声音，能否真正推动改变。但想到那些在田间地头期盼的眼神，想到你们在基层的坚守，便觉得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苏念卿的回信，跨越了遥远的距离，带来了熟悉的温暖和力量。她分享了夜校的新变化，公社采纳了她们的部分土法改良建议，准备在几个生产队试行。小陈的“温度报警器”居然真的做成了，虽然样子简陋，但很灵敏，他现在正琢磨着怎么把它用在育苗棚里。

“大家听说你在省里为基层说话，都很高兴。”苏念卿写道，“小陈还说，等他的报警器试验成功了，要把数据和图纸寄给你看看。你看，你播下的种子，正在不同的地方悄悄发芽呢。不要怀疑自己的力量，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

信的末尾，她画了一滴晶莹的水珠，正滴落在坚硬的岩石上，岩石表面，已经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凹陷。

林枫看着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苏念卿总是能用最朴素的方式，告诉他坚持的意义。他不再感到孤单和彷徨。他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不仅仅是省厅的一份工作，更是连接顶层设计与基层实践的一座桥梁，是无数个“苏念卿”和“小陈”期盼的回声。

他将这份报告视为自己在省厅工作的第一次正式亮相，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已尽了全力。融入省厅的节奏，并未让他迷失自我，反而让他在更广阔的坐标系中，更加清晰地定位了自己的坚持和价值。新的挑战还在前方，但他已准备好，继续在这条充满挑战的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