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神使与醉鬼神只 第12章 迷糊汤

终于，就在林晓枫几乎要放弃希望时，杜康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仿佛穿越了万年时光、饱经沧桑的疲惫感，和一种明显的、在努力寻找合适措辞的……忍耐：

“此酒……味道……层次之丰富，口感之……奇特，确实别具一格，堪称……前所未见。”

他顿了顿，虚影似乎又晃动了一下，仿佛在压制着什么，然后才继续，用一种近乎慈悲的、鼓励后辈的语气，给出了他深思熟虑后的终极评价：

“……嗯，尚可，有……极大的进步空间。”

林晓枫看着那坛黄绿色的、散发着刺鼻而复杂气味的“初号作品”，又看了看杜康那强装镇定、实则虚影边缘都在微微颤抖的样子，一颗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的心，终于“咚”地一声，沉甸甸地落回了肚子里。

虽然没有立刻变成酒坛子，算是逃过一劫，但林晓枫清晰地认识到，他这“首席酿酒师”的伟大征程，显然比想象中，要漫长、坎坷、且充满不可预知风味得多。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以及，努力保住自己不变坛子。

杜康那句“有进步空间”，像一根柔软的、却无比坚韧的牛毛细针，深深扎在林晓枫的心头，拔不出来，又忽略不掉。他看着那坛在昏暗灯光下呈现出诡异黄绿色、散发着如同混合了锈铁、馊饭与某种未知化学试剂般刺鼻气味的“初号作品”，实在鼓不起勇气进行第二次品尝。这玩意儿，别说恢复杜康大神的神力了，他严重怀疑普通人喝下去会不会直接触发生命危险，提前去地府报到。

“失败是成功之母，至少没变成酒坛子……”他一边自我安慰，一边下定决心，不能让这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失败作品玷污了他家本就不太宽敞的空间，更不能污染环境。趁着夜色浓重，他拎起那沉甸甸的坛子，做贼似的，踮着脚尖，鬼鬼祟祟地溜到屋后那片长满杂草的荒地，打算找个最偏僻的角落挖个深坑，执行“毁尸灭迹”计划。

就在他刚把坛子“咚”地一声放在地上，转身回屋去找那把生锈铁锹的短短功夫，邻居李大爷背着手，哼着跑了调的、他自己都记不清是哪出的梆子戏，例行公事般遛弯遛到了这里。李大爷年轻时眼神就不太好，如今年纪大了，更是雾里看花，但偏偏鼻子灵光得堪比猎犬，一下就捕捉到了空气中那股子独特的、混合着酸涩、微醺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带着点泥土芬芳的奇异发酵气味（在他那被酒精考验过的嗅觉体系里，这味道竟被自动归类为“醇厚”）。

“咦？这啥味儿？这么冲……又有点勾人？”李大爷眯缝着老花眼，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了地上那个眼熟的旧坛子（他认得这是林晓枫家装咸菜的家伙什），“哟，这不是晓枫那孩子放这的吗？神神秘秘的……难道是……藏了什么私酿的好酒？怕人知道？”

李大爷是村里出了名的老酒腻子，一天不喝上两口就浑身不得劲，闻着这从未体验过的、复杂中透着点“劲儿”的气味，心里跟有二十五只小猫在挠一样，痒得不行。他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只有虫鸣唧唧，心里顿时升起一个“合理”的推测：“晓枫这孩子，面皮薄，肯定是偷偷酿出了好酒，不好意思拿出来显摆。我帮他尝尝鲜，回头好好夸他两句，他准高兴！”

于是，李大爷毫无心理负担，甚至带着点“助人为乐”的窃喜，弯下腰，颇为费力地抱起那个对他而言有点分量的坛子，美滋滋地、一步三晃地回家了，昏暗的光线下，他完全没注意到坛子里那液体在月光下泛着的、令人不安的黄绿色泽。

当晚，月朗星稀，夏风微醺，正是桃源村雷打不动的广场舞黄金时间。村中央由青石板铺就的小广场上，那台村委会斥“巨资”购置的大功率音响，正以震耳欲聋的音量，播放着极具节奏感的《最炫民族风》。几十位大爷大妈们，穿着自认为最精神、实际上颜色款式五花八门的“队服”，随着节奏摇摆、踏步、甩手，跳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汗流浃背，仿佛要将一天的疲惫都随着汗水甩出去。

李大爷抱着他那“意外收获”的宝贝坛子，红光满面（一部分是兴奋，一部分是刚才抱着坛子累的）地来到广场边缘，神秘兮兮地朝他平时几个一起喝酒下棋的老伙计们招手：“来来来！老张，老王，刘婶！都过来，有好东西！晓枫那孩子，不声不响鼓捣出来的‘仙酿’！独家秘方，外面买不着！”

大伙儿一听“仙酿”，又看李大爷那笃定的样子，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围过来一看，借着广场边路灯昏黄的光线，坛子里的液体颜色是有点……怪怪的，像是泡过什么草药。但闻着那气味……初闻冲鼻，再闻……嗯，好像还有点独特的醇香（？），闻久了甚至觉得有点上头，带着点莫名的吸引力。出于对李大爷多年酒友的信任（以及内心深处对免费酒精的渴望），几个好酒的老头老太太纷纷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印着“先进工作者”或“为人民服务”字样的搪瓷缸、保温杯，你倒一口，我匀一点，怀着猎奇的心态，小心翼翼地品尝了起来。

第一口酒液滑过喉咙，众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堪称一场微型的面部表情艺术展。

平时最讲究的王奶奶，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咂摸着嘴：“这……这啥味儿啊？又酸又冲，还有点涩口，跟我家那坏了半年的腌菜缸子一个味！”

张大爷则是一口闷了稍多，被那古怪的辣意和后续涌上的、类似金属的味道呛得直咳嗽，咳完了却咂咂嘴，眼神有些迷茫：“嘶……是有点辣舌头，但这后劲……咋这么怪呢？有点飘……”

但奇妙的事情，就在几口这“晓枫特酿”下肚后，随着广场音响切换到了一首节奏更加迷幻、加了大量电子混音的《荷塘月色》时，悄然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