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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49章】
李秀英夹菜的筷子在半空中微微一顿。
她比咋咋呼呼的林晚晴更能听懂陈凡话里的弦外之音。
她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一块炖得最烂的猪蹄筋夹到陈凡碗里，用行动表达着她的支持与担忧。
而林晚晴显然没那么多愁善感，她费力地咽下满嘴的胶原蛋白，眼睛亮晶晶地问道：“看戏？看什么戏？村里晚上要放露天电影吗？还是你要开直播，表演手撕资本家？”
她还沉浸在早上那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中，觉得天华集团那帮人就是纸老虎，被陈凡三言两语就吓跑了。
“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陈凡夹起一块土豆塞进她碗里，懒得解释，“多吃点，保存体力，晚上还有活儿等着你呢。”
“还有活儿？”林晚晴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不是吧陈凡，你真把我当长工使唤了？我可是你的独家代言人，金贵着呢！”
“金贵的代言人同志，今晚的猪蹄汤还想不想喝了？”
“……想。”
“那不就结了。”
一顿饭，就在这半是温馨、半是戏谑的气氛中结束了。窗外的天色，也随着碗筷的声响，渐渐由明转暗。
……
与此同时，驶离小陶村的奔驰商务车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项目总监徐明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那身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此刻却像是裹了一层刺，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一遍遍地用湿巾擦拭着手指，仿佛要擦掉沾染上的乡下泥土味，可脑海里，却全是那个叫陈凡的乡巴佬，那双看似懒散却锐利如鹰的眼睛。
“一亩地一个亿……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徐明低声咒骂着，将用过的湿巾狠狠地揉成一团，砸在脚下。
坐在副驾驶的助理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徐总，现在……是直接回公司，还是先向王总汇报？”
“汇报？怎么汇报？”徐明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告诉他，我们被一个村里的泥腿子耍了？告诉他，人家把我们当哈巴狗一样赶了出来？”
助理吓得不敢再说话。
徐明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件事他瞒不住，那位王总的手段，他比谁都清楚。与其被动挨骂，不如主动请罪。
他拿出加密手机，拨通了那个他最畏惧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那头没有说话，只传来一阵轻微而规律的“滴滴”声，像是某种医疗监护仪发出的声音。
“王总。”徐明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谦卑，“小陶村这边……失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有十秒，那压抑的沉默让徐明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说。”王建国的声音终于传来，嘶哑、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徐明不敢隐瞒，将村委会里发生的一切，包括陈凡那句“一亩地一个亿”和对“三指”的嘲讽，都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废物。”
王建国只说了两个字，却像两记重锤，砸得徐明头晕眼花。
“王总，那个陈凡就是个滚刀肉，油盐不进！而且他提到了第九局，还知道‘三指’老板……我怀疑我们的计划已经暴露了。”徐明急忙辩解。
“暴露？”王建国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从‘秃鹫’小队失联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暴露了。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把牌摊在桌上。”
“那……王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动用一些……特殊手段？”徐明试探着问。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徐明甚至能听到王建国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医疗仪器突然变得有些急促的“滴滴”声。
“特殊手段？”王建国喃喃自语，声音里突然多了一丝疯狂的偏执，“我女儿等不了了。医生说，再找不到匹配的干细胞和有效的治疗方案，她撑不过这个冬天……冬天……”
他像是被这个词刺激到了，声音猛地拔高：“既然他敬酒不吃，那就连罚酒也别吃了！我不要他的地了，我只要他的人！只要把他带出来，我就不信从他身上榨不出秘密！”
“可是王总，第九局……”
“第九局能护住村子，能护住他一辈子吗？”王建国厉声打断他，“他不是在乎那片土地，在乎那些村民吗？既然如此，那就从他最在乎的地方下手。你去联系‘清道夫’，告诉他们，我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下毒也好，放火也罢，我要小陶村那片土地……生一场谁也治不好的‘病’！我要那些村民跪着来求我！”
“清道夫”！
听到这个名字，徐明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不是普通的打手，而是一群真正的、毫无底线的亡命之徒，精通各种化学和生物污染手段，是资本世界里最肮脏的黑手套。
“王总，三思啊！这要是被查出来，我们天华集团就……”
“那就做得干净点！”王建国咆哮道，“我女儿的命，比整个天华集团都重要！办砸了，你和他一起去填海！”
电话被猛地挂断，只留下一阵忙音。
徐明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王建国已经疯了。而他，已经被绑上了一辆失控的战车，没有退路。
……
暮色四合，小陶村被一层温柔的橘色光晕包裹。
晚饭时那点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就被村里的宁静祥和所冲淡。然而，看不见的暗流，却已经开始在村民之间涌动。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吃完饭出来纳凉的村民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听说了没？今天村委会来了两辆大奔！”
“我看见了，车牌都带好几个8呢！听说是天华集团的大老板，要买咱村的地。”
“买地？我咋听说，是凡娃子把人给轰出去了？还说……还说要一个亿一亩？”说话的人声音都变了调，这个数字对他来说，比天上的月亮还遥远。
“一个亿？真的假的？那咱村要是卖了后山那几百亩地，不就人人都是千万富翁了？”一个年轻些的村民眼中冒出了贪婪的火花。
“瞎想啥呢！那是凡娃子的本事，跟咱有啥关系？”旁边一个年长些的村民立马泼了冷水，“再说了，地要是卖了，咱以后吃啥？喝啥？都去城里喝西北风啊？”
“话不能这么说，有了一个亿，还愁吃喝？”
议论声越来越杂，有支持陈凡的，有觉得他断了大家财路的，也有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金钱的魔力，第一次如此**地在这个淳朴的山村里，搅动起人性的涟漪。
陈凡家的院子里，他正和林晚晴斗智斗勇地洗着碗。
他自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嘈杂议论声，也感知到了那些混杂着羡慕、嫉妒、贪婪的情绪波动。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洗好的碗放进碗柜。
李秀英从屋里走出来，给他披上了一件薄外套，柔声道：“起风了，别着凉。”
她也听到了那些议论，清秀的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
陈凡回过头，握住她微凉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一起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
“放心，这点风，吹不倒咱们家的葡萄架。”他笑了笑，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人心是杆秤，谁是真心为他们好，日子久了，他们自己会明白。”
他更清楚，当王建国那帮人真正的獠牙露出来时，这些村民才会明白，今天他守住的，究竟是什么。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升上中天。
陈凡的目光越过村庄，望向后山那片沉静的赤炎稻田。
那片土地，在月光下，仿佛在安静地呼吸，积蓄着磅礴的力量。
是时候了。
陈凡心中暗道。想要顶住更猛烈的风暴，就必须让自己的根，扎得更深、更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