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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小陶村被一层薄薄的乳白色晨雾笼罩，远处的青山只露出黛色的山尖，宛如一幅泼墨山水画。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草木特有的清香，深吸一口，仿佛连肺叶都被洗涤了一遍。
林晚晴起了个大早。
要在以前，不到日上三竿她是绝对不会离开枕头的。但自从昨天给果树浇了那两桶“神仙水”，今早醒来，她只觉得通体舒泰，精神头好得吓人，连常年熬夜修仙留下的黑眼圈都淡了不少。
她站在镜子前，精心挑选了一件素雅的白色衬衫，搭配一条干练的牛仔裤。本来想戴那条宝格丽的项链，手伸到一半，目光却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个丑萌丑萌的木雕小猪上。
“这猪……怎么看着有点顺眼了？”
林晚晴嘟囔了一句，鬼使神差地拿起木雕。触手生温，那种温润的触感像是握着一块暖玉。想起昨晚陈凡那句“辟邪”，她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找了根红绳，把这只“土味”小猪挂在了脖子上，塞进了衣领里，贴身戴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木雕贴上皮肤的那一刻，她感到一股暖流顺着心口蔓延至全身，连带着早起的那一丝凉意都驱散了。
收拾停当，她推门而出。
院子里静悄悄的，李秀英去学校上早自习了，陈凡也不见踪影，只有大黄趴在狗窝门口，见她出来，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算是打招呼。
“哼，连狗都学会偷懒了。”林晚晴轻哼一声，踩着昨晚陈凡刚铺好的石板路，向村委会走去。
村委会位于村子中央，是一排有些年头的红砖瓦房。往常这里只有几辆破旧的电动三轮车，可今天，那狭小的水泥坪上却停着两辆锃亮的黑色奔驰商务车，与周围的土墙灰瓦显得格格不入。
几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正站在车旁，如同门神一般，引得路过的村民指指点点，却不敢靠近。
林晚晴眉头微微一皱。
这种阵仗她在城里见多了，但在小陶村看到，总觉得透着一股来者不善的意味。
走进会议室，一股浓郁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甚至盖过了村里原本的烟草味。
老村长张大爷正坐在长条桌的一头，手里攥着烟袋锅，脸色有些拘谨。而在他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他并没有喝村里倒的大叶茶，面前放着一瓶依云矿泉水。
看到林晚晴进来，男人并没有起身，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商业假笑。
“这位就是林晚晴小姐吧？久仰大名。我是天华集团的项目总监，徐明。”
徐明的声音很有磁性，但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却藏都藏不住。
“天华集团？”林晚晴心里咯噔一下。
她在小陶村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之前那个要把村子强拆了建疗养院的开发商，背后的金主就是天华集团。
“原来是徐总。”林晚晴拉开椅子坐下，脸上挂起职业的主播微笑，“不知道徐总大老远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还要特意点名见我，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是合作。”
徐明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助理立刻递上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林晚晴面前。
“我们老板王总，非常欣赏林小姐的才华。尤其是您最近关于小陶村的系列直播，数据非常漂亮。”徐明身子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中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天华集团打算斥资五千万，对小陶村进行整体生态旅游开发。我们希望林小姐能成为这个项目的独家代言人。”
“五千万？”旁边的张大爷手一抖，烟袋锅差点掉地上。对于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这是个天文数字。
林晚晴却没有被这个数字冲昏头脑。她没有翻看文件，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明：“徐总，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五千万，恐怕不仅仅是买我一张脸吧？”
“林小姐果然聪明。”徐明赞赏地点了点头，“除了代言，我们需要您将目前所有的自媒体账号运营权移交给天华集团，并且在未来的宣传口径上，完全配合集团的战略。另外……”
徐明的目光转向张大爷，语气变得不容置疑：“作为交换，村里需要将后山以及周围两千亩土地的七十年使用权，一次性转让给天华集团。”
“这不可能！”
还没等张大爷说话，林晚晴就冷冷地拒绝了，“账号是我的心血，我不会卖。至于地，那是村民的命根子，更是陈凡……更是大家伙赖以生存的基础，你们想圈地，门都没有！”
徐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压迫感。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林小姐，我想你可能没搞清楚状况。这五千万是投资，也是‘买路钱’。如果我们天华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你现在的流量是不错，但资本想要捧起一个人很容易，想要毁掉一个人……更容易。”
**裸的威胁。
林晚晴气得脸色煞白，刚想拍案而起，胸口的木雕小猪突然微微一热。一股清凉的气流瞬间冲上脑门，让她原本即将爆发的怒火瞬间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冷静。
“徐总这是在威胁我？”林晚晴冷笑道，“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而且这里是第九局挂牌的保护区，你们敢乱来？”
提到“第九局”，徐明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显然，他对那个神秘部门还是有所忌惮的。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种傲慢：“林小姐误会了。我们是正经生意人，做买卖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不过，我也得提醒一句，有些东西，只有在懂行的人手里才是宝，在农民手里，那只能是惹祸的根苗。比如……某种特殊的种子。”
果然是冲着赤炎稻来的！
“那就不劳徐总费心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帘被一只手懒洋洋地掀开。
“哟，这么热闹？张大爷，您这也不厚道啊，来了客人也不通知我一声，害得我早饭都没吃好就跑过来了。”
陈凡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热腾腾的大肉包子，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走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那个徐明一眼，径直走到张大爷身边，把一个包子塞到老人家手里：“大爷，刚出锅的，趁热吃。这外地来的客人不懂规矩，咱不能饿着自己人。”
“你是谁？”徐明眉头紧锁，嫌恶地看着陈凡脚上那双沾着泥巴的解放鞋，身子往后缩了缩。
“我？”陈凡咽下嘴里的包子，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徐明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是这村里的治保主任，兼职医生，偶尔也客串一下算命先生。这不，刚才在村口掐指一算，算到今天有‘财神爷’上门送钱，特意来看看。”
徐明冷哼一声：“治保主任？看来小陶村的干部素质有待提高。我们正在谈几千万的大项目，闲杂人等请出去。”
“几千万？多大个事儿啊。”陈凡拿起桌上那份文件，像翻废纸一样随意翻了几页，然后“啪”的一声扔回徐明面前。
“回去告诉那个姓王的，还有他背后那个只有三根手指头的主子。”
陈凡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原本懒散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直刺徐明的双眼，“想买地？可以。一亩地一个亿，少一分免谈。至于林大美女的账号，那是无价之宝，你们那点臭钱，连给她刷个火箭都不配。”
徐明被这一眼看得浑身汗毛倒竖，仿佛被一头猛兽盯上，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你……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徐明色厉内荏地喝道。
“知道啊。”陈凡重新恢复了笑脸，指了指门口，“跟一条帮人传话的哈巴狗说话呗。行了，包子也凉了，话也带到了。虎子，送客！”
“好嘞！”
门外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赵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那一身腱子肉，加上昨晚见过血的煞气，往那一站就像是一尊黑铁塔。
“几位，是自己滚，还是我帮你们滚？”赵虎捏了捏拳头，指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徐明脸色铁青，他站起身，狠狠地瞪了陈凡一眼：“好，很好！敬酒不吃吃罚酒。希望等到那天，你们还能这么硬气！”
说完，他抓起桌上的文件，带着保镖狼狈地冲出了会议室。
看着绝尘而去的奔驰车，张大爷手里的包子还没动，脸上满是忧色：“凡娃子，这就把人得罪死了？那天华集团可是大财阀啊……”
“大爷，得罪不得罪，他们都要吃人。”陈凡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既然躲不过，那就把他们的牙崩了。”
此时，林晚晴才回过神来。她摸着胸口温热的木雕，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突然觉得刚才那一刻的陈凡，帅得有点过分。
“喂，陈凡。”林晚晴叫住正准备离开的陈凡，“刚才……谢了啊。那个，一亩地一个亿，我是不是也能分点提成？”
陈凡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他回过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想得美！赶紧回去给果树浇水去！今天要是不浇满十桶，晚上的红烧猪蹄没你的份！”
“陈凡你大爷的！”
看着林晚晴气急败坏的背影，陈凡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
徐明只是个试探的卒子。真正的博弈，从这一刻才算正式开始。
“三指，想玩软刀子割肉？”陈凡望向村外连绵的群山，低声自语，“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