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那是无数毒虫尸体混杂着体液散发出的味道。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终于渐渐平息。原本铺天盖地的虫潮,此刻只剩下中央那一团还在蠕动的黑色球体。几条拇指粗细的红头蜈蚣和黑蝎子,踩着同类的尸体,正茫然地挥舞着触角。
因为失去了那股控制它们的精神力量,又被陈凡的“镇”字诀压制了凶性,它们此刻显得呆滞而迟钝。
“这就……完了?”
林晚晴仍然蹲在石桌上,双手紧紧抱着摄像机,脸色比那张石桌还要白。透过红外镜头的屏幕,她亲眼目睹了一场微缩版的“斗兽场”屠杀,那种视觉冲击力比任何特效大片都要恐怖百倍。
“还没完,得烧干净。”
陈凡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刚才那一下“镇”字诀,几乎抽干了他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地气。
他走到墙角,拎起一桶早就备好的烈酒——那是村里酿坏了的“酒头”,度数极高,平时都是用来杀菌消毒的。
“哗啦!”
酒液泼洒在那堆虫尸上。
陈凡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防风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随手扔了过去。
“呼——”
幽蓝色的火焰瞬间腾起,将整个院子照得忽明忽暗。
火焰中传来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一股焦糊味迅速掩盖了原本的腥臭。
“这就是你说的……杀虫剂?”林晚晴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火,咽了口唾沫,终于敢从石桌上跳下来,腿还有点软。
“这也是‘物理超度’。”
陈凡看着火光,眼神晦暗不明,“这东西如果不烧干净,虫卵渗进土里,明年春天这院子就没法住人了。”
巩梦书此时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放下手中的药锄,走到陈凡身边,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陈凡微微颤抖的手指。
“老师,对方受到反噬了吗?”她压低声音问道。
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她多少知道一些奇门异术的规矩。这种操控毒虫的手段,往往需要施术者以精血或精神力为引,一旦控制被强行切断,施术者绝不好受。
陈凡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线’断了,这会儿估计正吐血呢。”
……
正如陈凡所料。
几公里外的密林深处。
“噗——!!”
原本盘膝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的鬼叔,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树干上。
“当啷!”
他手中那个黑色的陶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里面原本养着的几只“虫王”——也就是用来控制虫群的母虫,此刻竟然全部爆体而亡,化作了一滩滩黑水。
“怎么可能……”
鬼叔捂着胸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那张苍白的脸此刻变得灰败如纸。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深深的恐惧。
“这不是内家功夫……这是……术法!”
他也是玩了一辈子虫子的行家,自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浩瀚如山岳般厚重的力量,硬生生地切断了他和虫群的联系。那股力量中甚至带着一种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威压,仿佛是脚下的大地在向他发怒。
那个小村医,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武者!
“走……快走!”
鬼叔挣扎着爬起来,连嘴角的血迹都顾不上擦。他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而且是一块烧红了的钛合金铁板。
如果对方顺着那股精神联系找过来,他今晚必死无疑。
司机正在路边的车里打瞌睡,忽然车门被人猛地拉开。
“鬼……鬼叔?!”
借着车顶灯,司机看到鬼叔那副仿佛厉鬼般的惨状,吓得差点把刹车当油门踩,“您这是……遇到熊瞎子了?”
“开车!快开车!”
鬼叔嘶哑着吼道,声音里带着颤音,“回省城!马上!”
“啊?那任务……”
“还他妈管什么任务!命都要没了!”鬼叔一巴掌拍在司机的后脑勺上,“那是高人!是真正的高人!王海亮那个蠢货,这是让老子来送死!”
面包车轰鸣一声,像是受惊的野猪,在崎岖的山路上疯狂逃窜,卷起一路烟尘。
……
小院里,火势渐熄。
最后一点火星在夜风中熄灭,留下一地黑灰。
“陈凡,这些素材……”林晚晴抱着摄像机,有些犹豫,“我是不是该删了?这要是发出去,估计会被封得更惨,说不定还会被人当成特效造假。”
她虽然爱流量,但也知道今晚这一幕太过惊世骇俗。
“留着。”
陈凡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灰烬,确认没有火种残留,“备份三份,加密保存。现在发出去没人信,以后……这就是要把某些人送进监狱的铁证。”
他转过身,看向漆黑的夜空。
那个方向,正是刚才鬼叔逃窜的方向。
“老师,要去追吗?”巩梦书问道。她看得出陈凡眼中的杀意。
“穷寇莫追,而且……”陈凡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现在这个状态,追上去也留不下他。”
今晚这一战,虽然看似轻松,实则凶险万分。
如果不是借助了“土地印记”的力量,单凭他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对抗那种规模的蛊虫潮。
“不过,他也废了。”
陈凡淡淡说道,“本命蛊反噬,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别想再动用一丝一毫的阴毒手段。对于这种人来说,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那接下来怎么办?”林晚晴有些后怕地看着四周,“万一他们还有同伙呢?这村子还能待吗?”
“当然能待。”
陈凡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脚下土地传来的那一丝安抚般的波动。虽然灵气消耗巨大,但这里是他的主场,是他的根。
只要根在,他就无所畏惧。
“明天,正常下地,正常干活。”
陈凡捡起地上的两个空酒桶,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稳,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只是幻觉,“对了,明天早上想喝粥。梦书,记得早起淘米。”
“……”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敬佩。
这就是陈凡。
天大的事,在他眼里,似乎都没有一顿早饭、一亩三分地重要。
……
第二天,小陶村的风向变了。
不仅仅是自然界的风,更是人心的风。
一大早,王海亮带着几个手下,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了村委大院。他昨晚一直在等鬼叔的好消息,结果等来的是鬼叔重伤逃回省城的消息。
更让他崩溃的是,那个神秘的老板把他臭骂了一顿,限他三天之内必须拿下小陶村的土地,否则后果自负。
“李支书,我就把话撂这儿了!”
王海亮拍着桌子,唾沫星子横飞,“这合同你们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别以为昨天那个检测报告能说明什么,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村这辈子都卖不出去一根葱!”
老支书李大爷慢悠悠地抽着旱烟,眼皮都不抬一下:“王老板,火气别这么大。俺们村人穷志短,但也知道啥叫强买强卖。凡娃子说了,这地,是祖宗留下的,不卖。”
“陈凡?又是那个陈凡!”
王海亮气得牙根痒痒。他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脑仁疼。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来了来了!那是啥车啊?好气派!”
“乖乖,这车标我咋没见过?红旗?”
王海亮回头一看,只见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黑色红旗轿车,缓缓停在了村委门口。车身沉稳大气,漆面在阳光下闪烁着威严的光泽。
车门打开。
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下来。他手里拄着一根文明杖,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最后定格在王海亮身上。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深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的年轻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绝对是练家子,甚至可能是退役的兵王。
“你就是王海亮?”
老者走到王海亮面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上位者威严。
王海亮被这气势震得退了一步,下意识地点头:“是……我是。您是哪位?”
老者没有理他,而是侧过头,对着身边的年轻人淡淡吩咐道:
“查一下天华集团的账目。我听说,有人打着开发的旗号,在搞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另外,告诉青山县的刘局长,十分钟内如果不到这里,他那个副局长就不用干了。”
王海亮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口气……
这派头……
他还没反应过来,老者已经越过他,径直走向正从人群中走出来的陈凡。
刚才还威严如虎的老者,在看到陈凡的那一刻,脸上瞬间堆满了和蔼甚至带着一丝恭敬的笑容。
“陈神医!哎呀,老头子我不请自来,没打扰您清修吧?”
老者上前两步,主动伸出双手,握住了陈凡那只还沾着泥土的手,“自从上次一别,巩某人的腿脚是越来越利索了,这不,特意来给您送锦旗来了!”
全场死寂。
王海亮张大了嘴巴,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巩某人?
省城姓巩,还能有这种气场的……难道是那位传说中的省城首富,巩天成?!
陈凡看着眼前这位热情的“老熟人”,无奈地笑了笑,顺手把手里的锄头递给旁边的张铁牛。
“巩老,您这动静,稍微有点大啊。”
“不大不大!”巩天成哈哈大笑,中气十足,“对于救命恩人,这排场还嫌寒酸了呢!对了,梦书那丫头呢?没给您添乱吧?”
人群后方,王海亮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
这次是真的踢到钛合金钢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