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光者 第114章 深层扫描

第三分局医疗中心，无菌隔离观察室。

应天戚躺在冰冷的诊疗床上，身上连接着数台精密仪器，细微的嗡鸣声是房间里唯一持续的声响。淡蓝色的生命维持液通过静脉点滴缓慢注入他的身体，补充着过度消耗的能量和修复着细微的损伤。他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之前的惨状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七窍不再流血，只是精神上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眼皮和思维上。

艺术中心的行动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最终的统计结果堪称惨烈。外勤队员三人重伤，七人轻伤，其中两人因近距离承受了“午义帆”怪物的精神冲击，至今仍在深度昏迷中，大脑活动异常。苏澈队长左臂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但意识清醒，正在接受治疗。陈锋队长因正面阻击面具人，能量透支严重，内脏受到震荡，需要静养。

战果方面：成功阻止了“共鸣仪式”，解救并控制了包括徐莉莉在内的八名被深度蛊惑的信徒（均出现不同程度的精神污染和生理异化），击毙负隅顽抗的狂化信徒两名。主要目标“午义帆”（怪物）和面具人逃脱，但其仪式被破坏，消耗了大量预先储备的“养分”（那三团黑影已彻底消散），短期内应难以恢复元气。

对于分局而言，这是一场惨胜，但也成功撕开了“魅影之种”网络的重要一环，获取了大量一手资料和**样本，价值巨大。

而现在，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应天戚身上，尤其是他胸口那个灰色的水滴状标记，以及他在关键时刻引发的、那短暂却恐怖的威压。

隔离室的门滑开，陈锋坐在轮椅上，被一名医护人员推了进来。他脸色还有些虚弱，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苏姐吊着胳膊，跟在一旁，关切地看着应天戚。

“感觉怎么样？”陈锋的声音有些沙哑。

“死不了。”应天戚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就是……脑子里还有点乱。”

他将自己当时在指挥车内的感受详细描述了一遍：标记的突然灼痛、诡脸意念的入侵、那冰冷混乱的低语、自己拼尽全力的抵抗、以及最后那股莫名出现的、震慑全场的威压。他没有隐瞒那丝与标记本身产生的、古老晦涩的微弱共鸣，这可能是关键。

陈锋和苏澈听完，沉默了片刻。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根据现场能量残留分析和所有目击者的描述，”陈锋缓缓开口，语气凝重，“你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威压，其能级和性质……远超精英二级，甚至可能触摸到了超凡四级的门槛。”

应天戚瞳孔一缩。超凡四级？那是能够以一己之力影响小范围现实规则的强大存在！他一个刚刚入门、连光能都只能勉强激发的新手，怎么可能？

“别误会，那并非你自身的力量。”苏姐看出了他的震惊，解释道，“更像是你体内那个‘标记’，或者说‘诡脸’本体的一部分力量，被外部强烈的黑暗能量（面具人和午义帆）刺激后，本能地、无意识地泄露出来的一丝气息。就像沉睡的巨龙被打扰，翻了个身，散发出的龙威。”

“仅仅是……一丝气息？”应天戚感到喉咙发干。

“仅仅是一丝。”陈锋肯定道，“但也足够惊人了。这证实了两点：第一，标记你的那个‘诡脸’，其层次极高，至少是超凡级，甚至可能是……灭世五级。”他吐出这个词时，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灭世五级！那是能够造成大规模灾难、拥有毁灭城市力量的恐怖存在！是天文调查局需要倾尽全力，甚至需要“光之传承者”出手才能应对的灾难！

应天戚的心沉了下去。自己被这样一个东西盯上了？

“第二，”陈锋继续道，“这个标记并非单纯的‘定位信标’。它更像是一个……双向的通道或者共生体？它既能将你的信息传递给‘诡脸’，也可能在特定条件下，反向引导‘诡脸’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丝。这既是巨大的危险，也可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机会。”

机会？应天戚苦笑，他只觉得这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我们对高等级污染源的了解太少了。”苏姐叹了口气，“尤其是这种涉及精神印记和共生状态的。常规的净化手段对你无效，强行清除可能会直接引爆它，或者导致‘诡脸’本体提前降临。”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更深入地了解它。”陈锋看向应天戚，眼神严肃而认真，“医疗中心会对你的身体，尤其是那个标记，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深层扫描。动用分局最高精尖的设备，包括从总局申请调用的‘灵魂共鸣仪’和‘高维信息捕捉器’。”

“深层扫描？”应天戚有些不安，“会有危险吗？”

“任何涉及高维和灵魂层面的探测都有风险。”陈锋没有隐瞒，“尤其是你这种情况。可能会再次刺激到标记，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但这是目前唯一能弄清标记本质、寻找应对方法，甚至……尝试与你那微弱预知能力重新建立联系的途径。我们需要知道，你的预知能力消失，是否与这个标记的压制有关。”

重新获得预知能力？应天戚心中一动。那个能力虽然带来恐惧，但也曾数次让他避开危险。如果能够掌控……

“我同意。”他几乎没有犹豫。与其被动等待灾难降临，不如主动寻求一线生机，哪怕过程充满危险。

“很好。”陈锋点了点头，“扫描将在两小时后进行。你需要签署一份高风险实验知情同意书。在这之前，好好休息，保持精神稳定。”

陈锋和苏澈离开后，隔离室内恢复了寂静。应天戚看着天花板，脑海中思绪纷杂。灭世级的标记、失控的威压、深层扫描的风险、预知能力的可能回归……还有依旧逍遥法外的“午义帆”和面具人，以及下落不明的林晚秋。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每一步都踏在钢丝之上。

两小时后，应天戚被转移到了医疗中心最底层的一间特殊扫描室。这里的气氛更加凝重，墙壁和天花板布满了各种从未见过的环形探测器和能量导管，房间中央是一个如同水晶棺材般的透明扫描舱。

数名穿着严密防护服、看不清面容的技术人员忙碌地进行着最后的调试。陈锋和苏澈只能在隔壁的观察室通过强化玻璃观看。

“放轻松，应天戚调查员。”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在扫描室内响起，“请进入扫描舱，平躺。过程中可能会有各种不适，包括眩晕、幻听、短暂意识剥离等，请务必保持核心意识的清醒，默念你的身份编码，这将作为你意识的‘锚点’。”

应天戚深吸一口气，依言躺进了冰冷的扫描舱。舱门缓缓合拢，发出气密声。他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默念自己的调查员编号。

“扫描程序启动。第一阶段，生理层面深度剖析。”

细微的能量流如同温暖的泉水，开始渗透他的四肢百骸，检测着每一个细胞的状态。这种感觉还算舒适。

“第二阶段，能量回路映射。”

更强的能量脉冲注入，刺激着他体内那微弱的光能循环，同时也触及了胸口那个沉寂的标记。标记传来一阵轻微的麻痒，但并无异动。

“第三阶段，精神壁垒探测。”

无形的力量开始触碰他的意识边缘，如同轻柔的手指在敲打一扇门。他感到有些头晕，但还能坚持。

“第四阶段，高维信息捕捉与灵魂共鸣……启动。”

瞬间，仿佛整个世界的基石都被抽离！应天戚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猛地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维度！周围不再是具体的景象，而是流动的色彩、扭曲的几何图形、无数破碎的声音和意念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过！

他看到了扭曲蠕动的黑暗，听到了无数疯狂的呓语，感受到了冰冷刺骨的恶意！是诡脸！它的气息在这个层面无比清晰！

同时，他也“看”到了自己！他的意识像是一盏在狂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而胸口那个灰色标记，则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无数黑色的触须从漩涡中伸出，缠绕着他的意识烛火，试图将其拖入永恒的黑暗！

痛苦、混乱、迷失……各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他拼命默念着自己的编号，坚守着那一点清明。

就在这时，扫描仪器的功率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能量试图穿透那个灰色标记，窥探其核心！

“嗡——！”

灰色标记再次爆发了！

但这一次，不再是散发威压，而是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向内吞噬的力量！它像是一个黑洞，疯狂地吸收着扫描仪注入的高维能量和探测波！

扫描室内，所有仪器屏幕上的数据疯狂乱跳，发出刺耳的警报！能量读数瞬间飙升到危险阈值！

“不好！能量过载！标记在反噬扫描能量！”技术人员惊呼。

观察室内，陈锋猛地站起（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嘴角一抽），死死盯着扫描舱。

扫描舱内，应天戚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他的意识仿佛要被那个标记形成的漩涡彻底撕碎、吞噬！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抹去！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或许是标记吸收了大量高维能量后产生的某种饱和效应，或许是应天戚自身意志在绝境下的最后爆发——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玻璃破碎般的轻响！

他“看”到，缠绕在他意识烛火上的那些黑色触须，其中最纤细的一根，断裂了！

与此同时，一股久违的、熟悉的悸动，如同破冰的春水，从他灵魂深处重新涌现！

一幅模糊、破碎、但无比真实的画面，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几乎停滞的思维：

【他站在一个昏暗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面前是一排排如同棺材般的营养舱。其中一个舱体的玻璃罩内，浸泡在淡绿色液体中的，是林晚秋苍白而安详的脸！她的胸口，一个与应天戚身上类似、但颜色更浅、更加复杂的灰色符号，正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画面角落，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纯白面具的身影，正低头记录着数据……】

预知画面！他的预知能力，回来了！而且，他看到了林晚秋！她还活着！但处境……

画面一闪而逝，短暂得如同幻觉。

但应天戚知道，那是真的！

“强行终止扫描！注入稳定剂！快！”陈锋的吼声透过通讯器传来，充满了焦急。

强大的镇静能量被注入应天戚体内，扫描程序被强制停止。那股吞噬的力量骤然消失，意识的撕扯感退去，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回落。

应天戚瘫在扫描舱内，意识模糊，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胸口那个灰色标记似乎因为吸收了过多能量而变得愈发深邃，但那股一直存在的冰冷感，似乎……减弱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是因为那根断裂的触须吗？

他的预知能力回归了，虽然可能还不稳定。而他看到的关于林晚秋的画面，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黑暗、更残酷真相的大门。

“午义帆”……面具人……还有那个穿着白大褂、研究林晚秋的身影……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那个充满营养舱的房间，又在哪里？

深层扫描带来了巨大的风险，但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突破。应天戚知道，他的战斗，才刚刚进入一个新的、更加危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