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光者 第108章 谛听

接下来的一个月，对应天戚而言，是颠覆认知、重塑世界观的一段时光。

他被安排在调查局第三分局的地下基地内，接受了封闭式的紧急培训。课程排得满满当当，内容五花八门，却又环环相扣。

首先是《异常现象理论基础》，讲师是一位戴着厚厚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老研究员。他系统地讲解了“宇宙背景辐射畸变”（官方对“污染”的学术称呼）的概念、已知的表现形式、能量等级划分（从基础一级到传闻中的法则级），以及与之对抗的主要力量——“光能适应性个体”（即适能者）和天文调查局的职责。应天戚这才明白，自己那诡异的预知能力，很可能就是某种“光能适应性”的初期觉醒，而那个诡脸，绝对是远超基础等级的高阶污染体。

然后是《污染识别与基础防护》，学习如何通过环境异常、能量残留、精神干扰等现象判断污染是否存在及其大致等级，以及如何利用制式光能手环（他现在手腕上就戴着一个基础款）激发微光屏障进行自保。

还有《调查员行为规范与保密条例》，厚厚的一本，强调了隐匿原则、信息管制以及在普通人社会中的行为准则。签署那份加入协议时，他几乎把自己卖给了这个神秘组织。

最耗费体力的是《基础战术与体能训练》。教官是那个持盾壮汉——大熊。这家伙训练起来毫不留情，格斗技巧、武器（主要是光铳的低威力训练型号）使用、体能极限挑战，让坐惯了办公室的应天戚每天都感觉身体像散了架一样。苏姐偶尔会来指导他如何进行初步的精神力集中和抗干扰训练，试图帮他掌控那时灵时不灵的感知。

这一个月里，风平浪静。那个困扰他的预知能力一次也没有出现，胸口那个灰色的水滴状标记也毫无动静，仿佛一切都随着他踏入调查局而暂时沉寂了下去。但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陈锋队长明确告诉他，那个“标记”就像黑暗中的信标，高阶污染源迟早会再次找上门。

一个月后，基础培训告一段落。陈锋将他叫到办公室。

“理论知识和社会规则你了解了，基础自保能力也算入门。现在，你需要接触实际的调查工作，从最基础的开始。”陈锋指了指办公室墙壁上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面不断滚动着各种信息流，“这是‘谛听’系统。”

“谛听？”应天戚好奇地看着那些飞速掠过的文字、图片甚至短视频片段。

“一个覆盖全球网络、通讯、媒体甚至部分民间渠道的超级信息监控和筛选AI。”陈锋解释道，“它的任务就是从海量的信息中，筛选出所有可能涉及‘异常’或‘污染’的事件线索。比如，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失踪案、群体性幻觉、物理法则异常区域、特定频率的精神干扰报告等等。”

屏幕上，一条条信息被快速标注、分类：

【城南老旧小区，多名住户声称夜间听到墙壁内传来窃窃私语，持续一周。评估：大概率管道回声或恶作剧，风险低。】

【东区水库，渔民捕获一条三只眼睛的鲤鱼。评估：已回收样本，基因突变可能性高，暂未发现污染辐射，持续观察。】

【网络热门话题：#某公寓楼灯光每晚自动拼成诡异笑脸#。评估：技术团队已介入，确认是黑客入侵楼宇灯光控制系统，已处理，无异常能量残留。】

【西山公墓，守墓人报告近期多个墓碑前出现同一款从未见过的黑色花朵。评估：已派外勤实地勘查，初步判断为某种新品种花卉或人为放置，待进一步检测。】

应天戚看得眼花缭乱，这才意识到，在普通人平静生活的表象之下，竟然潜藏着如此多光怪陆离、真假难辨的事件，而调查局就在背后默默地进行着甄别和清理。

“你的第一个实习任务，就是协助处理‘谛听’筛选出的初级线索。”陈锋调出一个操作界面，“你需要仔细阅读这些被标记为‘待核实’的事件报告，根据你学到的知识进行初步判断，剔除掉那些明显是巧合、人为恶作剧或自然现象的事件，将真正有嫌疑的挑出来，提交给资深调查员进行复核，决定是否需要派出外勤。”

这工作听起来简单，却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敏锐的观察力。应天戚被分配了一个工位，开始了他的“网上冲浪”式实习。

接下来的几天，他沉浸在各种稀奇古怪的报告里：

有声称自家宠物猫突然开始用古希腊语背诵《荷马史诗》的（后续核实是主人自己梦游说的）；

有报告说整条街的路灯每晚准时在凌晨三点集体跳霹雳舞的（查证是线路老化短路导致的灯光闪烁，巧合形成了特定 节奏）；

还有上传视频显示自家水龙头流出的水是粉红色的，结果发现是邻居家小孩恶作剧倒了色素……

绝大多数事件都经不起推敲，要么是误会，要么是炒作，要么就是纯粹的巧合。这让应天戚一度怀疑，“谛听”是不是有点过于敏感了。

直到这天下午，一条新的待核实事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事件编号：dt-734-城市西区-失踪】

【来源：本地论坛匿名帖、零星社交媒体讨论、警方非正式通报（低优先级）】

【简述：一名22岁女性李某某，系某偶像团体成员午义帆的狂热粉丝，于三日前凌晨，独自前往城西高新科技园区的工业分区声称要见“哥哥”。其室友次日清晨发现其未归，手机无法接通，报警。警方初步调查，未在园区及周边发现其踪迹，监控显示其最后出现在园区边缘路段后失去影像。园区管理方表示近期无明星活动，午义帆团队亦否认有此行程安排。】

【“谛听”标记理由：失踪地点临近已知低活性污染残留区（参考：城西老纺织厂事件）；失踪时间（凌晨）及行为（追星至偏僻工业区）存在反常；无法解释的监控缺失。】

城西高新科技园区！

应天戚的心猛地一跳。那不就是他之前上班的那家公司所在的园区吗？虽然他现在工作的商贸公司在园区靠外围的新建写字楼，但园区深处确实还保留着一些老旧的厂区。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事件描述里提到的那个偶像——午义帆。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瞬间扎进了他心里。

他的前女友，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说会永远爱他的女孩，就是在疯狂迷恋上这个叫午义帆的明星后，逐渐变得陌生。她省吃俭用买昂贵的周边，熬夜打榜控评，最后甚至……在一次午义帆的线下粉丝见面会后，深夜未归……第二天只给他发了分手短信，理由是“你给不了我追梦的激情和共鸣”，然后消失不见。

那段被背叛、被否定的经历，是他过去平凡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深刻伤痕。

如今，一个同样疯狂迷恋午义帆的女孩，在那个熟悉的园区，离奇失踪了。

是巧合吗？

应天戚盯着屏幕上那张失踪女孩李某某的生活照，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笑容灿烂，眼中充满了对偶像的痴迷，像极了前女友提起午义帆时的样子。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有对失踪女孩的担忧，有对追星行为的不解，更有一种……源自过往伤痛的、想要探究清楚的冲动。他想知道，这件事背后，到底只是单纯的失踪案，还是隐藏着更深的、与“异常”相关的东西？是否和他之前在公司时就隐约感觉到的、园区深处那片老厂区的异样有关？

他深吸一口气，移动鼠标，在这条事件报告上点击了【重点标记，申请初步调查】的选项。

在备注栏里，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敲下了一行字：

“申请理由：对事发地环境熟悉，且该事件涉及行为模式与已知精神控制类污染前期症状有部分相似性，建议进行初步实地走访核实。”

点击，提交。

他知道，这或许掺杂了个人情感。但他更知道，这个发生在“老地方”、牵扯到“旧伤口”的案子，他必须去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