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光者 第90章 棋子与棋局

周屿站在创世之脊的谷底，那关于生命与“灵”的骇人猜想如同野草般在脑海中疯长，却又被理智死死压住。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更关键的是，他根本无法验证。难道真要拉个女研究员来重复月读那令人发指的实验？且不说伦理和人性底线，就算可行，这种依赖于极端情感和生命诞生的“融合”方式，效率也未免太低，充满了不可控的随机性，绝非通往法则级的康庄大道。

“此路不通，至少暂时看不到方向。”周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换思路，“如果光暗融合暂时走不通，那么纯粹的光呢？太阳光的力量本质也是光，他同样达到了法则级。这说明，纯粹的光，理论上也应该存在通往法则级的路径。”

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些散发着纯净、有序波动的光之法则碎片上。他尝试引导它们，感受其中蕴含的“有序传递”、“结构构建”的规则信息。然而，如何让自身的光之力从“破坏空间”的灭世级，跃升到“运用规则进行创造”的法则级，他依旧毫无头绪。创造什么？如何定义规则？这需要的不再是能量的积累和淬炼，更像是一种对世界本质的深刻理解和一种“无中生有”的权能。

在峡谷中枯坐感悟了整个下午，除了对光、暗法则的特性有了更直观的体会外，对于如何突破，依然迷雾重重。

这时，他携带的通讯器发出了请求接入的提示音，是钱永固。

“周屿先生，时间不早了，是否先返回基地用晚餐？长时间暴露在高浓度法则环境下，即使对您而言也存在风险。”

周屿看了一眼天色，峡谷内由于能量辉光的影响，昼夜并不分明，但仪器显示外界已是黄昏。他回复道：“好的，我这就返回。”

他按照资料中记载的方法，小心翼翼地从相对稳定的区域，采集并封存了几小块光之法则碎片和一小片相对温和的暗之法则碎片。用于封存的特殊容器瞬间传来或温暖或冰凉的触感，以及内部法则碎片隐隐传来的规则脉动。

回到建立在山脊上的实验室，餐厅里已经准备好了餐食。钱永固热情地招呼他坐下，迫不及待地询问：“周屿先生，在谷底感悟了一下午，可有什么进展或启发？”

周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毫无头绪。法则碎片蕴含的信息庞杂而深奥，理解其特性已属不易，想要找到将其融入自身、实现质变的路径，难如登天。”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问道：“钱博士，局里除了创世之脊，还有其他关于光暗融合或者法则级力量研究的实验场吗？或许不同的环境和思路能带来启发。”

钱永固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很抱歉，周屿先生，据我所知，没有了。其他相关项目要么早已停滞，要么研究方向被证明是死胡同，没有任何进展和继续投入的必要。目前总局将主要资源和希望都寄托在创世之脊，以及您身上了。”

周屿心中一动，表面上不动声色：“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先返回海城，将这些初步感悟消化一下，再从长计议。”

然而，钱永固却连忙摆手：“周屿先生，还请留步！我们希望您能一直留在这里，集中所有时间和精力进行感悟。毕竟……时间不等人，局势危急啊！”

周屿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他一直留在这里？幕后黑手故意引导他来创世之脊，推动他感悟法则级力量，现在又不让他离开，将他“圈禁”在此地，到底图谋什么？是为了更方便监控？还是等待某个特定的时机？

他放下筷子，看着钱永固，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钱博士，我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就算总局有要求，我想离开，你们也拦不住。”他指尖一缕暗金光芒微微闪烁，空间泛起细微的涟漪，“空间传送，对我来说很快。”

钱永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紧张，连忙解释：“周屿先生您误会了，我们绝无限制您自由的意思。只是……出于对全局的考虑，以及对您尽快突破的殷切希望，我们还是恳请您能将更多时间投入在此地的感悟上。这里的环境是独一无二的。”

周屿不再多言，他知道从钱永固这里问不出更多了。他站起身：“我意已决，今晚就回去。若有进展，我会联系你们。”

说完，不等钱永固再劝阻，周屿周身空间之力涌动，身影瞬间模糊，下一刻便直接消失在了餐厅之中。

……

海城市，那家名为“忘川”的酒吧地下室。

周屿的身影直接出现在冰冷的合金房间内。千面顶着苏晚晴的脸，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正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看到他出现，一点也不意外。

“帮我联系王启星。”周屿开门见山。

千面撇撇嘴，也没多问，熟练地操作起来。很快，那台老旧的电脑屏幕再次亮起，王启星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出现在画面中，背景似乎换了另一个隐蔽地点。

“周屿，这么快又见面了？在创世之脊收获如何？”王启星语气平静。

“我要见救世者协会的高层，真正的掌权者。”周屿没有绕圈子，“合作要继续，我需要看到你们的诚意，也需要知道更多的真相。”

王启星似乎并不意外，他推了推眼镜：“想见高层？可以。把法则碎片给我就可以。”

周屿眼神一凝：“所以，法则碎片，并不完全是为了帮助我领悟光暗融合，更多的是你自己需要吧？”

王启星坦然承认：“各取所需，并不冲突。救世者协会有个最高首领，代号‘救世道人’，听说也是一位灭世级大能，一生追求突破法则级，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四位常务元老，没人见过他。主持协会日常事务的，就是这四位常务，都是超凡级。再往下，便是一些执事和普通会员。”

他顿了顿，抛出了自己的条件：“现在，救世道人已经许诺我，只要我能为协会带回有价值的法则碎片，我就可以担任第五位常务，获得更高的权限和资源，继续我的研究，最终目的，也是帮助救世道人突破法则级。”

周屿冷笑一声，直接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了那两枚被封存好的法则碎片，一光一暗，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截然不同却同样引人注目的法则波动。

“法则碎片，我有。”周屿将碎片展示在摄像头前，“既然如此，我直接拿着碎片去见救世道人就行了，何必再通过你？”

王启星看着那两枚碎片，眼中闪过一丝热切，但语气依旧平静：“我没意见。如果你有办法直接联系上救世道人，请便。”

周屿感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强压下怒火，语气变得尖锐：“王启星！我不想和你废话。救世道人既然是灭世级大能，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创世之脊取法则碎片？天文调查局为什么非要逼着我在那里领悟法则？还有你们，为什么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指望我去领悟光暗融合？你们自己为什么不去研究？只要你们任何一方自己研究出光暗融合，不就具备了法则级的力量吗？每个人都拿我当棋子，把我蒙在鼓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启星沉默了片刻，透过屏幕，他的目光似乎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复杂，语重心长地说道：

“周屿。自从杨星辉在废弃医院找上你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仅仅属于你自己了。你被卷入了这场关乎世界存亡的漩涡，推动你前进的，不是某个具体的棋手，而是世界时代变迁的巨轮。如果硬要说有棋手，那棋手，就是这世界本身，是那宏大而冰冷的宇宙法则。”

“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之所以救世道人不亲自前往采集法则碎片，是因为，没人知道创世之脊在哪里，可能都不在这个世界，除了通过天文调查局的专线飞机外，无法到达。不信，你可以试试传送回去。你会发现，你根本找不到那个坐标。而且，天文调查局不止凌风一个灭世级大能。”

“而第二、第三个问题，答案来自于凌风留下的信息。”王启星的声音变得凝重，“他说过，无论是纯粹的光，还是纯粹的暗，通往法则级的道路，在这个时代，似乎已经被‘封死’了。唯一的可能，只有第三条路——光暗融合。而你，周屿，你并不是唯一的实验品。包括创世之脊上，也不止一个实验室。那里接待了来自不同实验场、被认为最有潜力的‘最终样品’，在那里接受法则的洗礼，以此来增加突破成功率。至于疑似被入侵的天文调查局为何还要让你们在那里继续突破法则级，我不知道。”

信息量巨大，冲击着周屿的认知。他不是唯一的棋子？道路被封死？

王启星最后说道：“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带着法则碎片来这里。你可以见到救世道人。我不会把所有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

屏幕暗了下去。

周屿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那两枚冰冷又灼热的法则碎片，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中心，四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无数双无形的手。他不是棋手，甚至可能连重要的棋子都算不上，只是这盘名为“世界”的巨棋中，一个被时代浪潮推着前行的……过河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