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光者 第58章 拯救科里亚

周屿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灰败流光，悍然撞向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奇点”——“归墟之引”。他没有选择躲避，也没有试图防御，而是将自身化为了最极端、最不稳定的武器。

在他冲入“归墟之引”影响范围的刹那，恐怖的吸力瞬间作用在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能量上，仿佛要将他连同灵魂都彻底扯碎、剥离、融入那永恒的沉寂。他周身由光暗并存构成的平衡力场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是现在！”

周屿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他非但没有抵抗那股吸力，反而主动放开了对体内两种力量的约束，将它们推向极致对撞的边缘！

左眼的黑暗沸腾如渊，右眼的暗金燃烧若狱！经脉中，漆黑的冥凰之力与暗金的变异光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烈度，疯狂地对撞、湮灭！不再是之前那种受控的、持续的产生，而是一次性的、彻底的……爆发！

“轰————————！！！”

无法用任何词语形容的巨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空间结构与所有感知到这一幕存在的灵魂深处！

以周屿为中心，一个无法形容其色彩的、不断膨胀的毁灭领域骤然诞生！那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而是光与暗两种极致法则在终极冲突下，同归于尽后产生的、最纯粹的虚无与混乱！

这个领域内部，空间结构寸寸断裂，时间流速紊乱不堪，最基本的物理规则在此失效。它像是一个贪婪的伤口，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物质、能量、甚至包括“归墟之引”本身释放出的寂灭吸力！

“归墟之引”那看似无可抗拒的吞噬力量，撞上这个更加霸道、更加根源的“光暗归墟”领域，仿佛溪流遇到了深不见底的海眼，竟被反过来拉扯、撕碎、吞噬！

“嗷——！！！”

天际那庞大的黑暗本体，沉寂回响，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凄厉、最痛苦的无声尖啸！“归墟之引”是它核心本源的延伸，此刻被强行湮灭、吞噬，带给它的反噬是毁灭性的！那覆盖天穹的黑暗剧烈地翻滚、收缩，仿佛一个被戳破的巨大脓包，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就是现在！攻击它的核心意识！那里！”神秘传承者的声音带着急促与决绝，一道纯粹到极致、凝聚了他全部力量与意志的“本源光梭”，如同划破永恒黑夜的第一缕晨曦，无视了空间的混乱与距离，精准地射向那翻滚黑暗中最深邃、最混乱的一个点——那是沉寂回响遭受重创后，意识核心短暂暴露的位置！

与此同时，周屿身处自己制造的“光暗归墟”领域中心，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与压力。他的身体在不断地崩解与重组，灵魂在光与暗的终极冲突中被反复撕裂。但他那双异色的眼眸，却死死锁定着神秘传承者指引的方向。

他看到了！在那片极致的黑暗中，一点更加深沉、更加古老、充满了无尽恶意与贪婪的“意识之光”！

没有犹豫，也无法犹豫。周屿将自己残存的意志，连同这整个“光暗归墟”领域尚未完全宣泄的、最核心的那股毁灭性能量，全部凝聚起来，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却蕴含着整个领域毁灭本质的……灰线。

这道灰线，不再是之前“湮灭·序曲”的规模，它更加凝练，更加内敛，仿佛承载着整个科里亚的绝望与愤怒，承载着无数牺牲者的执念，也承载着周屿自身所有的冷酷与决绝！

“以此界万千陨落之魂……送你……归西！”

灰线无声无息地射出，后发先至，甚至超越了神秘传承者的“本源光梭”，率先没入了那片最深沉的黑暗意识核心！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那庞大无边的、笼罩了科里亚不知多少岁月的黑暗天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从核心那一点开始，无声无息地……碎裂了！

无数道纵横交错的、散发着灰败死寂气息的裂痕，以超越光速的速度蔓延至黑暗的每一个角落！裂痕之中，不再是黑暗，也不是光明，而是与周屿制造的“光暗归墟”领域相似的、绝对的虚无！

沉寂回响那充满了不甘、愤怒与最终惊惧的无声咆哮，成为了它存在于世的最后绝响。庞大的黑暗躯壳在蔓延的裂痕中分崩离析，化作无数块巨大的、迅速消散的黑暗碎片，如同崩塌的黑色山峦，坠向下方死寂的大地，并在坠落过程中不断被裂痕中的虚无吞噬、湮灭！

笼罩科里亚的永恒阴霾，开始消散！污浊的天空中，第一次，透下了来自外界星空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自然光线！

“成功了……”神秘传承者悬浮在空中，看着那崩解消散的黑暗，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他周身的纯净白光也变得黯淡了许多，显然刚才那一记“本源光梭”消耗巨大。

而制造了最终一击的周屿，情况则要糟糕得多。

“光暗归墟”领域在他射出那道灰线后，便失去了维持的核心，开始急速坍缩、消散。周屿的身影从领域的中心跌落出来，重重地摔在一片刚刚被战斗余波犁平、尚带着高温和辐射的焦土上。

他身上的暗金光芒与漆黑雾霭几乎完全消散，露出了遍布裂痕、如同破碎瓷器般的躯体。左眼的黑暗与右眼的暗金火焰也黯淡下去，恢复了原本的眼眸，但那双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疲惫与空洞。他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灵魂仿佛也被刚才那终极的湮灭带走了一部分，只剩下无尽的虚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无感。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躺在滚烫的地面上，望着那片正在逐渐变得明朗的天空，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只剩下微弱本能流转的两种力量。

神秘传承者缓缓降落在他的身边，低头看着他。

“你做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以新晋之身，主导击杀了一个灭世级的不可名状。”

周屿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的血液都带着一丝灰败的气息。

“代价……你也看到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

神秘传承者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周围这片满目疮痍、生机近乎断绝的大地。曾经的星火联盟驻地已成历史，更远处，科里亚的废墟在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更加破败和……空旷。

“代价，确实巨大。”他缓缓道，“但并非没有意义。科里亚的‘叹息之壁’随着沉寂回响这个核心节点的消亡，会逐渐减弱直至消失。这里的污染失去了源头，虽然不会立刻消散，但会停止扩张，并随着时间缓慢被自然法则净化。这片土地，以及可能还残存在某些角落的幸存者，获得了……喘息之机，以及……重返蓝星文明世界的可能。”

他看向周屿：“你给了他们一个……渺茫，但确实存在的未来。”

“未来……”周屿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眼中没有任何光彩。他想起了那些在献祭中化为光流消散的面孔，想起了巴顿、老猫、小草……他们的未来，又在哪里？

“至于你，”神秘传承者蹲下身，一股温和的力量缓缓注入周屿体内，帮助他稳定伤势，修复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你需要时间恢复。光暗并存的状态对你负担极大，每一次全力爆发，都是在刀尖上跳舞。你必须学会更精细地掌控它们，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平衡点，而不是每次都追求极致的湮灭。”

周屿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温和力量带来的微弱舒适感，没有回答。掌控？平衡？他现在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我会暂时留在这里，稳定科里亚的空间结构，防止因为沉寂回响的消亡引发更大的次生灾难。”神秘传承者继续说道，仿佛在安排后续事宜，“之后，我会离开，去往其他需要‘光’的地方。”

他顿了顿，看着周屿，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而你，周屿，你需要时间恢复，但不仅仅是恢复。你还需要等待。”

周屿紧闭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

“等待什么？”

“等待天文调查局关于‘光暗融合’研究的最终成果。”神秘传承者直接给出了答案，“我和王启星布局至今，‘光暗同存’只是第二步，是让你这个容器能够同时承载两种力量而不至于自我毁灭。但真正关键的，是下一步——融合。将光与暗这两种宇宙基础法则的对立面，在你的体内，真正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周屿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疲惫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融合？为了什么？更强的力量？”

“为了触及那传说中的第六级——法则级。”神秘传承者的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只有达到法则级，拥有创造与修改局部规则的能力，我们才有资格，面对即将降临的那个……真正的‘浩劫’。”

“真正的浩劫？”周屿皱眉。

“沉寂回响，不过是五级灭世，虽然在科里亚这片土地上如同神明，但在广袤的宇宙尺度下，它并非孤例，也远非最强。”神秘传承者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科里亚逐渐清朗的天空，望向了无尽深邃的宇宙深处，“星辉之前封印的，是一个真正达到了六级法则级的‘不可名状’，其降临的轨迹已经隐约显现。它可能是黑暗源头最强大的触须之一，其力量……足以扭曲现实，修改物理常数，将整个星系乃至更大范围的空间，都化为符合其自身逻辑的、无法理解的噩梦领域。那将是……真正的文明终结者。”

周屿沉默了。五级灭世的力量他已经亲身体会，那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威能。六级法则级？那将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存在？

“所以，”神秘传承者看向他，眼神灼灼，“你必须尽快恢复，并准备好接受下一步。光暗融合项目，是王启星在主导，他是这方面的天才，也是唯一可能找到正确路径的人。”

听到“王启星”这个名字，周屿眼中那刚刚压下去的冰冷杀意，瞬间再次升腾，几乎要凝成实质！晓晓头颅爆裂的画面，如同最深刻的烙印，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

“王启星……”周屿的声音如同冰渣摩擦，“我必须杀了他。”

神秘传承者眉头微蹙，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不行。至少在光暗融合项目完成之前，他不能死。他是关键，没有他，融合之路可能就此断绝。个人的仇恨，与整个文明乃至更多世界的存续相比，孰轻孰重？”

“孰轻孰重？”周屿猛地试图坐起，却又因虚弱跌坐回去，他死死盯着神秘传承者，眼中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偏执，“你们总是这样！用所谓的大义，所谓的更重要的目标，来理所当然地牺牲个体！晓晓才七岁！她有什么错？！凭什么她的死，就成了你们伟大计划中‘必要’的一环？！王启星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是底线！”

“活着，才有资格谈底线和复仇。”神秘传承者的声音也冷了几分，“如果文明都不存在了，你的复仇又有何意义？死去的不会复活，而更多的‘晓晓’将会在法则级的恐怖下彻底湮灭，连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周屿，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现在拥有的力量，意味着你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责任？哈哈哈哈……”周屿发出低沉而悲凉的笑声，“从我被你们选中开始，我承担的责任还少吗？科里亚数万人的性命，星火联盟的覆灭……这些责任，难道还不够重？现在，你告诉我，连手刃仇人都不行，还要我去依靠他，和他合作？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不是合作，这是利用。利用他的智慧，达成我们的目的。”神秘传承者试图纠正。

“有区别吗？”周屿冷笑，“结果都是他活着，而我，连为女儿报仇都做不到！”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理念的冲突与现实的残酷在此刻激烈碰撞，谁也说服不了谁。一个着眼于遥不可及却关乎存亡的未来，一个执着于刻骨铭心且不容玷污的过去。

沉默，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两人之间。

良久，周屿似乎耗尽了所有争论的气力，他重新躺倒，望着那片陌生的、却不再被黑暗彻底笼罩的天空，用一种近乎虚无的语气，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神秘传承者看着他，脸上那层永恒不变的平和光晕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一抹难以捉摸的、近乎无奈的浅笑。

“你见过我的。”

他只留下了这五个字，如同一个缥缈的谜题。随即，他周身纯白的光芒再次亮起，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流萤般的光痕，腾空而起，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了科里亚逐渐清晰的天空尽头，将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土地，和那个内心充满矛盾与痛苦的年轻灭世级，留在了原地。

周屿躺在焦土上，咀嚼着那五个字——“你见过我的”。

见过？在哪里？

海城？游乐园？还是……更早？

谜团如同蛛网，再次将他缠绕。

而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复仇，力量，责任，生存……这一切，又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