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光者 第57章 大战沉寂回响

山体崩塌，巨石如雨般砸落，但在靠近周屿与神秘传承者周身数米范围时，便被一股无形的力场碾为齑粉。那只由纯粹沉寂黑暗凝聚而成的巨手，携带着整个世界的恶意与重量，已然临头！

刚刚突破至灭世级的周屿，左眼漆黑如永夜，右眼暗金燃法则，面对这真正的灭世一击，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跃跃欲试的战意。

他甚至没有去看身旁的神秘传承者，刚刚获得的力量在他体内奔腾咆哮，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他双手在胸前虚合，左手漆黑雾霭缭绕，右手暗金光芒流淌。

“湮灭·序曲。”

他轻声吐出四个字，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影。只有一道细微的、仿佛由无数破碎空间裂隙构成的灰线，镶着黑白金三色丝线，无声无息地在那黑暗巨手前方勾勒法阵。

法阵与巨手接触的刹那——

“嗤——！”

一种超越了声音概念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撕裂声响起！那仿佛能捏碎星辰的黑暗巨手，与灰线接触的部分，如同被投入异次元的裂缝，瞬间消失了一大块，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能量逸散，没有物质残留，只有最彻底的虚无！

巨手仿佛吃痛般猛地收缩，盘旋于天际那庞大的黑暗本体发出了无声的、却让整个科里亚大地都在震颤的咆哮！它显然没料到，这个刚刚踏入灭世级的存在，攻击方式竟如此诡异、如此……触及根源！

“不错的开场。”神秘传承者在一旁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和，但周屿能感觉到他周身那纯净的白光也变得更加凝练，仿佛与整个科里亚残存的、稀薄的“光”之法则产生了共鸣。“但小心，这只是它延伸出来的触须，它的核心，远比这麻烦。”

话音未落，天际那庞大的黑暗开始剧烈翻涌，无数道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凝实的黑暗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覆盖了整片区域！每一道光束都蕴含着足以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的寂灭能量，并且锁定了空间，让人避无可避！

“光之壁障·千层叠。”神秘传承者抬手，纯净的白色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在他与周屿头顶迅速构筑起一层层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光膜。黑暗光束撞击在光膜上，发出连绵不绝的“噗噗”声，每一层光膜破碎，都消弭掉一部分光束的能量，层层削弱，最终竟将这毁灭性的攻击尽数挡下！

周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神秘传承者的手段，看似柔和，却蕴含着对能量规则极致的理解和运用，与他自己那种直接引发空间湮灭的霸道方式截然不同。

他不再犹豫，身形一动，主动冲向上方的黑暗！左半身的漆黑雾霭与右半身的暗金光芒在他身后拉出两道泾渭分明却又诡异交融的尾迹。

“万象归元·暗面！”

他双手张开，一个巨大的、由黑暗与暗金光芒共同构筑的、不断逆向旋转的漩涡法阵在他头顶成型！这个法阵不再是单纯吸收能量，其核心处，正是那种引发空间湮灭的灰败地带！

倾泻而下的黑暗光束，一部分被法阵强行吞噬、拉扯，投入那灰败核心，在剧烈的光暗冲突中被湮灭、转化为更狂暴的毁灭性能量！另一部分则被周屿引导着，与自身释放的暗金光芒对撞，在身体周围制造出持续不断的、小范围的空间塌陷，将靠近的黑暗攻击引入虚无！

他以自身为熔炉，以敌人的攻击为燃料，疯狂地制造着毁灭！所过之处，空间如同破碎的镜面，留下无数扭曲的、难以愈合的裂痕！

神秘传承者则稳守下方，他的攻击方式更加宏大，更加……“正统”。他挥手间，召唤出横贯天际的“审判之枪”，纯粹的光明之力凝聚成长达千米的巨矛，带着净化与裁决的意志，狠狠刺向黑暗本体的核心区域；他脚下展开覆盖数十公里的“生命赞歌”领域，柔和的绿意与白光艰难地抵抗着黑暗的侵蚀，为这片死寂之地强行注入一丝微弱的生机，也极大地干扰了沉寂回响对这片区域的绝对掌控。

两人的战斗风格迥异，一个如毁灭的暴君，一个如守护的圣贤，却在此刻形成了某种奇异的互补。周屿的疯狂进攻与诡异湮灭，吸引了沉寂回响的大部分注意力和攻击，而神秘传承者则稳扎稳打，不断削弱其根基，净化其蔓延的污染。

战斗的余波撕裂了科里亚本就脆弱的天穹，大地上出现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远处的山峦在能量冲击下化为平地。这是真正的灭世之战，每一次碰撞，都可能决定一片区域的存亡。

在一次激烈的对冲后，周屿与神秘传承者暂时退到一片相对稳定的空间碎片上喘息。周围是不断崩坏又重组的空间乱流。

“看来，它这次是铁了心要留下我们，或者说……留下你。”神秘传承者望着远处那再次汇聚起更恐怖能量的黑暗，语气平静，“一个新生的、同时掌握光暗湮灭之力的灭世级，对它而言，威胁太大了。”

周屿感受着体内两种力量在高速对抗中产生的、令他灵魂都在颤栗的快感与痛苦，冷冷地看了神秘传承者一眼：“这不正是你们想看到的吗？一个足以打破平衡的‘武器’。”

神秘传承者没有否认，反而问道：“现在，你还恨我和王启星吗？”

周屿沉默了片刻，看着下方那片已成焦土、遍布尸骸的星火联盟废墟，以及更远处科里亚无尽的荒凉。他想起了巴顿、老猫、小草，想起了那些在狂热信仰中将生命献祭给他的人们。

“恨？”周屿的声音带着一丝空洞的回响，“恨是一种过于奢侈的情感。我只是……理解了。”

“理解了什么？”

“理解了你为什么没有拯救这里。”周屿的视线从废墟移向神秘传承者，“就像你说的，双方都是灭世级，谁也奈何不了谁。没有我这个‘变数’，你就算能挡住它，也无法真正重创它，更无法净化这片被彻底污染的土地。科里亚，早已病入膏肓。”

神秘传承者微微颔首，目光悠远：“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更残酷的原因是……像科里亚这样的地方，在蓝星上，远不止一处。”

周屿瞳孔微缩。

“不可名状的降临点，遍布世界。有的被及时发现并封印，如你们海城市那次；有的则像科里亚一样，彻底沦陷，成为黑暗的巢穴；还有一些，正处于拉锯战，每天都在上演着不比这里轻松的牺牲。”神秘传承者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我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我必须做出选择，在无数个即将沉没的‘船只’中，选择那些还有拯救价值的，或者……选择能够制造出足以扭转整个战局的‘新船’的……船坞。”

他看向周屿，目光复杂：“你和科里亚，就是这样一个‘船坞’。牺牲这里，是为了有可能拯救更多。听起来很冷血，对吗？这就是摆在守护者面前，最真实的抉择。”

周屿笑了，那笑容冰冷而带着一丝嘲讽：“为了拯救而牺牲？为了多数而舍弃少数？这就是你们‘光’的逻辑？那和黑暗的吞噬，在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打着高尚的旗号，一个**裸地展现**罢了。”

“区别在于目的，以及……底线。”神秘传承者并未动怒，平静地反驳，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到了更久远的过往。“但你说得对，周屿。行走在光与暗的边缘，我们所用的手段，有时确实难以分辨。甚至……为了最终的目的，我们不得不编织谎言，利用信任，将沉重的冠冕，加诸于并不完全知情的人头上。”

他的目光落在周屿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比如……洛尘。”

周屿瞳孔微缩：“洛尘？”

“你以为，他真的是在对抗‘沉寂回响’的战斗中，力竭而亡，才不得已将传承交给你的吗？”神秘传承者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揭开伤疤的残酷平静。

周屿心中一震，回想起在意识空间中，洛尘那逐渐透明、化作光尘消散的身影，以及那句“我的时间到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的沉重嘱托。难道……

“他是自杀的。”神秘传承者直接给出了冰冷的答案，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周屿的心上。“在与‘沉寂回响’那场看似惊天动地的战斗之后，他确实受了重伤，境界跌落，但远未到立刻消亡的地步。他至少还有数十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恢复，或者寻找其他传承者。”

“那他为什么……”

“因为你。”神秘传承者打断他，目光锐利，“因为我和王启星的‘光暗同存’计划，需要一个特殊的容器，一个必须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以特定方式接受传承，并且内心充满了足够强烈的执念与黑暗潜质的人。洛尘，是计划的关键一环，也是……牺牲品。”

他缓缓叙述，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们说服了他，或者说……是他最终认同了这条更为激进、也更为危险的道路。他明白，按照传统的方式，他或许能再守护科里亚几十年，但无法改变这里终将被彻底吞噬的命运。他选择了相信我们这个疯狂的计划，相信你这个‘异数’的可能性。”

“所以，他主动兵解，燃烧了自己残存的所有光之本源，并非仅仅是为了将力量传递给你，更是为了在你的灵魂深处，种下一个完美的、充满悲壮与牺牲精神的‘传承烙印’。”神秘传承者的语气带着一丝近乎冷酷的分析，“那个在传承之地，你们脚下缓缓旋转的美丽蓝星，他对科里亚现状的沉痛描述，他对‘群体共鸣’的强调，甚至他最后那释然而欣慰的笑容……都是精心设计的一部分。是为了让你相信，你是被‘选择’的救世主，是为了让你背负起沉重的责任感和对‘光’的绝对信任，也是为了……更好地引导你走向我们预设的，需要利用‘信念’乃至‘献祭’的路径。”

周屿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脑海中，洛尘那温和、疲惫却充满希望的脸庞，那沉重而真诚的嘱托，那化作光尘消散的悲壮身影……这一切，竟然都是……表演？都是为了在他心中构筑一个完美的、不容置疑的“光之传承者”形象，从而让他心甘情愿地走上这条充斥着谎言与牺牲的道路？

一股比面对沉寂回响时更深的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顶。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精心操控的木偶，从踏入科里亚的那一刻起，不，甚至可能从更早，从他被烙上冥凰之印开始，他的人生就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牢牢掌控。所有的痛苦、挣扎、抉择，甚至他以为的“觉悟”，可能都在算计之中。

“他……就这么甘心赴死？”周屿的声音干涩无比。

“为了一个渺茫的、可能拯救更多世界的希望，总需要有人迈出第一步，付出最惨痛的代价。”神秘传承者叹息一声，那叹息中终于带上了一丝属于“人”的疲惫与无奈，“洛尘选择了相信，选择了牺牲。他欺骗了你，但他或许……也欺骗了自己，让自己相信这是唯一正确的道路。毕竟，在绝对的绝望面前，哪怕是一线带着剧毒的曙光，也足以让人飞蛾扑火。”

真相如同最冰冷的匕首，剖开了周屿心中最后一点关于“光”的温情幻想。原来，所谓的传承，所谓的希望，从源头上就浸染着欺骗与利用。他不仅是王启星和神秘传承者的实验品，也是洛尘这个“殉道者”用以完成最终仪式的……祭品。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周屿低下头，发出低沉而沙哑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冰冷彻骨的愤怒。他感觉自己体内那光与暗的力量，似乎也因为这残酷真相的刺激，而变得更加躁动不安。

“这就是‘光之暗面’必须承担的风险与罪孽。”神秘传承者的声音低沉下去，“行走在边缘，凝视着深渊，你必须有足够坚定的意志，记住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否则，你终将被黑暗同化，或者……被自身的罪孽压垮。这也是为什么，正常的传承者无法走这条路。”

他顿了顿，看着周屿那双截然不同的眼眸：“你现在还有机会回头，选择纯粹的光明之路，虽然那意味着缓慢的积累和既定的上限。但如果你选择继续走下去，那么，‘为何而战’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必须用自己的灵魂去找到，并死死守住。否则，你获得的力量，终将反噬自身，甚至……带来比黑暗本身更可怕的灾难。”

哲学的交锋在毁灭的背景中显得格外尖锐而沉重。周屿沉默了。他回想起晓晓天真无邪的笑脸，回想起洛尘消散前那沉重的托付，回想起星火营地那些曾充满希望的目光，也回想起自己引动共鸣时，那些狂热奉献的灵魂……

仇恨、责任、力量、罪孽、目的……种种情绪和念头在他心中交织、碰撞。

就在这时，天际的沉寂回响似乎完成了新一轮的能量汇聚。那庞大的黑暗核心处，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与希望的“奇点”开始形成，散发出的吸力让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向内坍缩！

它要发动终极一击了！

神秘传承者脸色凝重到了极致：“小心！这是‘归墟之引’，它能强行剥离并吞噬一定范围内所有的能量与物质，包括空间本身！不能硬接！”

周屿抬起头，左眼的黑暗与右眼的暗金火焰燃烧到了极致。他体内，光与暗两种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对撞，制造出海量的、足以撕裂一切的湮灭能量。

回头？他早已没有了回头的路。

他存在的意义，他获得力量的代价，他未来的道路……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就在接下来的这一击中，用他这兼具创造与毁灭的身躯，去亲自验证！

他一步踏出，脱离了神秘传承者构筑的防御区域，主动迎向那仿佛能终结一切的黑暗“奇点”。

“我的底线……”他低声自语，声音淹没在空间的哀鸣中，“就是让该付出代价的……一个也逃不掉！”

暗金与漆黑的光芒，在他身上轰然爆发，如同双翼展开，承载着他，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代表着终极沉寂的黑暗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