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光者 第26章 失控

天文调查局第七分局的指挥中心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以多角度回放着古浪岛剧场内记录下的最后影像——从协同防御力场的崩溃，到安全员们的逐一殉职，再到王启星取出“冥凰之印”烙印周屿，以及周屿在获得黑暗力量后与黑翼怨灵的惨烈战斗，直至最后，救世者协会成员出现，带走了意识已然濒临崩溃的周屿。

现场的能量残留分析报告、尸体检验报告、王启星的紧急事件报告（经过其精心修饰）……所有证据链都指向一个明确的事实。

陈明远主管面无表情地宣读了分局高层连夜讨论后的决议：

“经查，前研究员王启星，严重违反《异常物品管理条例》，私自藏匿并违规使用S级封禁物‘冥凰之印’，直接导致一级调查员周屿遭受重度不可逆污染，事件性质极其恶劣。现决定：撤销王启星一切职务，永久取消其研究员资格，移交内部纪律委员会进行进一步审查。”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冰冷：“一级调查员周屿，在遭受污染后，精神状态不稳定，并于事件尾声主动选择与敌对组织‘救世者协会’成员离开，其行为已构成叛逃。现对其发出内部通缉令，危险等级评定为b （高度危险，需谨慎接触）。”

至于周屿的妻女，决议中明确表示：“祸不及家人。林薇女士及其女周晓晓，仍享受我局员工家属基本保障待遇，周晓晓的医疗照常进行，由医疗部专项负责，确保其得到妥善治疗。” 这既是人道主义，也是一种潜在的……监控与筹码。

王启星低着头，听着对自己的处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早已预料。一盘大棋，在他的策划中，正在铺开。

……

与此同时，海城市某处隐秘的安全屋内。

周屿心脏位置的“冥凰之印”依旧散发着冰冷的搏动感，脑海中的呓语如同潮水，虽然比最初爆发时稍缓，却从未真正退去。

“她马上就到了。”一个声音传来。依旧是“苏晚晴”的面容。路途中，经过“苏晚晴”的介绍，周屿知道了她的代号为“千面”。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休闲服、气质慵懒的年轻男子，他手里正抛玩着一枚闪烁着银光的奇异骰子，这个男子代号‘骰子’，协会的空间架构师。古浪岛的临时空间隔绝，还有上次公寓的空间隔绝和传送，都是他的手笔。

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异能，同时也会学习通用的光能法阵构建。比如之前千面展示过的，加速，攻击等。

千面继续对周屿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简单说，救世者协会成立的初衷，并非为了毁灭，而是为了拯救——在真正的末日降临前，为人类文明寻找到一条生路。”

她的语气变得严肃：“我们深入研究过污染的根源。那些不可名状的存在，它们并非凭空降临。宇宙的黑暗如同浩瀚的海洋，而人类世界，就像一艘漂浮其上的小船。是什么在不断地为这艘小船‘导航’，甚至‘吸引’着海洋中的掠食者？是纷争、贪婪、恐惧、绝望……是所有源自智慧生命内心的负面情绪与混乱意识！它们如同灯塔，不断昭示着我们的坐标，并削弱着我们世界的壁垒！”

她看着周屿，眼神锐利：“天文调查局那套，治标不治本。他们疲于奔命地处理着一个又一个污染事件，如同不断修补漏水的船舱，却从未想过，为什么船会不断出现新的漏洞！甚至，他们自身也在制造着新的污染——囚禁、实验、牺牲少数换取多数……这些行为本身，就在滋生着黑暗最喜爱的食粮！”

“我们的目标更高远，也更彻底。”千面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我们要做的，是找到方法，从根本上熄灭这座吸引黑暗的灯塔。我们要构建一个没有纷争、没有巨大贫富差距、没有无端仇恨与恐惧的乌托邦世界。当所有人类的意识趋于平和、稳定、充满希望与秩序时，我们与宇宙黑暗之间的通道将会被削弱，甚至彻底关闭！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救世’！”

周屿沉默地听着，这理念太过宏大，也太过……惊世骇俗。消灭所有负面情绪？构建绝对和谐的乌托邦？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

“至于具体如何实现……”千面似乎看穿了他的怀疑，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这涉及到协会最高级别的机密。等你真正成为我们的一员，展现出你的价值和决心后，自然会知晓。你只需要明白，我们并非想要毁灭人类，恰恰相反，我们是想用我们的方式，让人类这个种族得以延续，甚至……升华。”

周屿沉默了一下，消化着这些惊人的信息，见千面并不想过多透露，变问起了其他问题：“杨星辉……他临死前，拜托我去海城市花园小区，告诉一个叫苏晚晴的女人，让她别再等了。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千面和骰子对视一眼，千面脸上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古怪笑容：“我们查过那个苏晚晴。她并不是杨星辉的前女友，而是杨星辉女朋友的闺蜜。”

她看着周屿：“杨星辉的女朋友，很早就死了，具体情况的话，你可以看我发你的资料”她耸耸肩，“所以，杨星辉委托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周屿手机收到了一个调查报告，看了一会儿，默然。

“走吧，”千面站起身，“‘安魂曲’到了，她是协会里最好的‘净化者’，虽然不能根除冥凰之印的污染，但至少能让你好受点，增加你撑过七天的几率。”

在骰子挥手开辟出的短暂空间通道中穿行后，他们来到了一家看似普通的街角奶茶店。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一位穿着素雅长裙、气质宁静温婉的年轻女子正在擦拭杯子。她看到千面等人，微微点头示意。

“安魂曲，”千面介绍道，“这位是周屿，需要你的帮助。”

安魂曲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周屿坐下。她双手虚按在周屿头顶，闭上眼睛。柔和而纯净的乳白色光晕从她掌心散发出来，缓缓笼罩周屿全身。周屿顿时感到脑海中疯狂的呓语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暂时压制了下去，如同暴风雨中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松弛。

但仅仅片刻，安魂曲的眉头就微微蹙起，她收回手，光晕散去。

“不行，”她轻轻摇头，声音空灵，“这个印记是一种契约，而不是感染，无法根除。最难的是，这个冥凰之印所用的墨汁等级太高，很难压制。而且，冥凰的污染与他的生命能量以及那些外来的‘血液能力’纠缠得太深。我的‘宁静之光’只能暂时缓解，无法触及根源。就像试图用一杯水去浇灭森林大火，只能暂时压制一小片区域的火焰。”

千面似乎并不意外：“还有其他办法吗？”

安魂曲沉吟片刻：“或许……可以换个思路。他这个情况的难点在于污染无法驱散，力量又依赖于污染，所以，只要不断消耗他的污染之力，就能延迟污染腐蚀的速度。可以给他找点事做，宣泄一下无处安放的污染。”

千面听罢，点点头，决定第二天带周屿去解决一些异常世界，帮周屿挥洒一下四处外溢的污染之力。

当天晚上，周屿被安置在安全屋休息。在安魂曲的“宁静之光”效果逐渐消退后，疲惫和更深层次的精神侵蚀让他很快沉沉睡去。

然而，睡眠并非解脱。

冥凰之印的污染在他意识沉沦的瞬间，如同挣脱了缰绳的野兽，彻底爆发！疯狂的呓语放大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与恐惧——女儿晓晓！

在他的梦境中，晓晓正在天文调查局的医院里哭泣，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用冰冷的仪器抽取血液，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仿佛随时会消失……

“晓晓！！！”

睡梦中的周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双眼猛地睁开，瞳孔已被纯粹的漆黑吞噬，看不到一丝眼白。狂暴的黑暗能量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涌出，将他所在的房间瞬间摧毁！

他被污染的意志只有一个目标——救出女儿！摧毁那个地方！

夜色中，一道缠绕着浓烈黑气的身影，如同失控的恶魔，凭借着体内混乱却强大的黑暗力量，疯狂地冲向记忆中海城市第七分局医院的方向！

他毫无章法，却力量惊人。沿途的障碍物被黑暗能量直接腐蚀、粉碎。他冲到第七分局医院外围，狂暴的攻击瞬间触发了医院的防御警报系统！

能量护盾瞬间升起，但在他疯狂的、不计代价的黑暗冲击下剧烈波动！守卫医院的自动防御炮台刚刚锁定目标，就被他挥手间释放的腐蚀箭雨熔成了铁水！

他如同人形凶兽，硬生生在医院的外墙上撕开了一个缺口，冲了进去！内部响起了激烈的交火声，净化光弹的光芒与黑暗能量不断碰撞、爆炸！他凭借着本能般的黑暗术法和对物理攻击的惊人抗性，在医院走廊里横冲直撞，寻找着女儿所在的病房。

但他毕竟刚刚获得力量，且处于完全失控状态，面对闻讯赶来的、装备精良的医院守卫部队和快速反应小队的围剿，他的攻势很快被遏制。密集的火力和精准的战术配合，让他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黑暗能量也在飞速消耗。

最终，在一声不甘的、混合着野兽咆哮与父爱执念的怒吼中，他被数发强效束缚光网命中，重重地倒在地上，他凭着本能，撕裂光网，朝着人群中逃避，最后昏迷在小巷里。

……

当周屿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感受到的不是冰冷的囚牢，而是柔软的床铺和熟悉的、令他心安的淡淡馨香。他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妻子林薇那张写满了担忧、恐惧，却又带着一丝决然的脸庞。她正用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脸上和身上的血迹与污渍。

“薇……薇？”周屿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宾馆房间。

林薇看到他醒来，眼圈瞬间红了，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你醒了……太好了……昨晚，分局医院那边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打起来了，动静好大……我，我担心晓晓，就跑出去想看看……结果，结果在离医院不远的一条小巷里，看到你浑身是伤，昏倒在那里……我，我就赶紧把你拖回来了……”

周屿愣住了。

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失控暴走，攻击医院，然后被制服……

是千面或者骰子救了他？不对，如果是他们，不会把他交给林薇。

难道……是自己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在彻底昏迷前，本能地逃向了附近……而恰好被担心女儿而出来的林薇发现？

他看着妻子疲惫而惊恐的脸，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与茫然。

他回来了，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但危机，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