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之歧路问心 第1章 瘴气引路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在荒芜的官道上打着旋儿，扬起漫天尘土，呛得人喉咙发紧。张小凡背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行囊，脚步匆匆地穿行在旷野之间，肩头的小灰将毛茸茸的小脑袋缩在他的脖颈间，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时不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吱吱”声，像是在提醒他留意危险。

自那晚从青云山后山悄然离去，他已不眠不休赶了三日路。脚下的草鞋早已被碎石磨得发亮，鞋底薄得能清晰感受到地面的凹凸，裤脚沾满了干涸的泥土，蹭在腿上有些发痒。唯有怀中的大竹峰令牌与普智大师留下的木牌，还有手腕上田灵儿送的桃木护身符，始终带着一丝人体的温热，像三颗小小的火种，在这深秋的寒意中，默默提醒着他身后的牵挂与肩上的使命。

按照田不易留下的字条指引，死亡沼泽就在前方百里之外。可越往前走，周遭的景象便越发诡异，连风里的气息都变了味道。原本还算开阔的官道渐渐被茂密的灌木丛吞噬，那些半枯的枝条肆意生长，交错缠绕，像是无数双枯瘦的手，要将过往的行人拖入无尽的黑暗。枝叶间缠绕着灰绿色的藤蔓，上面挂着晶莹的露珠，折射着惨淡的天光，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仿佛那露珠也带着剧毒。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潮湿的腐味，混杂着草木腐烂的腥气，吸一口便觉得喉咙发紧，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小凡下意识地将烧火棍握得更紧了些，指尖触到木棍粗糙的纹理，感受到那里面隐约传来的微弱灵力，心中那份因前路未知而产生的不安，才稍稍平复了几分。

他曾在青云门的典籍中见过关于死亡沼泽的记载：那是一片绵延数百里的绝地，瘴气终年不散，毒虫猛兽遍布，更有无数未知的魔物潜藏在沼泽深处，稍有不慎便会殒命于此，连尸骨都难以留存。可一想到草庙村几十口人的血海深仇，想到普智大师临终前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沉甸甸的嘱托，想到与碧瑶在万蝠古窟外的约定，他便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畏惧压在心底，加快了脚步。

“小灰，小心点，前面怕是快到沼泽地界了。”小凡低头，用指尖轻轻挠了挠小灰的下巴，声音压得极低。小灰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欢快地“吱吱”叫了两声，小爪子紧紧抱住他的衣领，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雾气突然变得浓重起来。那雾气并非寻常清晨的白雾，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紫色，像一张巨大的、半透明的网，从地面缓缓升起，朝着四周蔓延开来，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笼罩其中。阳光穿透厚厚的瘴气，被滤成了昏黄的光斑，懒洋洋地落在地上，连草木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纱，看不真切。

“这就是死亡沼泽的瘴气？”小凡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记得典籍中记载，这种灰紫色的瘴气含有剧毒，吸入过多便会浑身溃烂，心智错乱，最终在痛苦中死去，化为沼泽的一部分，滋养那些诡异的草木。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从行囊中取出宋大仁为他准备的防毒丹。瓷瓶小巧精致，上面刻着大竹峰特有的竹纹，瓶塞一拔，一股淡淡的草药香便散发出来，稍稍驱散了些许腐味。他倒出两颗深褐色的药丸，一颗自己仰头吞下，另一颗递到小灰嘴边。小灰嗅了嗅，似乎不太喜欢这味道，犹豫了一下，还是乖巧地咽了下去，然后用小爪子紧紧抱住他的衣领，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像是在寻求庇护。

屏住呼吸，小凡小心翼翼地踏入瘴气之中。脚下的土地瞬间变得松软湿滑，每走一步都深陷其中，拔出来时带着“咕叽”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蠕动，想要将他拖下去。瘴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三尺，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只能隐约看到身前几步远的地方。耳边传来隐约的“嘶嘶”声，不知是毒虫爬行的声音，还是风声穿过草木缝隙的呜咽，在这寂静的瘴气中格外清晰，让人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他只能凭着记忆中的方向，摸索着前行。可走了许久，他忽然发现不对劲——前方始终是灰蒙蒙的瘴气，身后的脚印很快便被新的泥泞覆盖，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了。他尝试着朝着不同的方向行走，可无论怎么走，似乎都像是在原地打转，那些枯败的草木轮廓，竟与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好，迷路了。”小凡心头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他没想到，这死亡沼泽的瘴气不仅有毒，竟然还能扰乱人的感知，让人失去方向感，就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他停下脚步，试图调动体内的灵力，想要凭借自身的气息辨别方向，可灵力刚一运转，便被瘴气中那股阴冷的气息死死压制，胸口一阵憋闷，像是被巨石压住，险些岔气。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喉咙里传来一阵腥甜，显然是强行运转灵力伤到了内腑。

“呜呜……”小灰从他肩头抬起头，对着前方的瘴气发出不安的轻哼，黑亮的眼睛里满是警惕与恐惧。它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小爪子紧紧抓着小凡的道袍，身体微微颤抖，连平日里最爱嚼的松果都被它丢在了一边。

小凡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越是慌乱，便越容易陷入绝境。他扶着身边一棵枯树，粗糙的树皮冰凉刺骨，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了些。他仔细观察四周的环境，瘴气中，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枯败的草木，扭曲的枝干像鬼魅的爪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扑向他这个闯入者。偶尔有不知名的虫子飞过，翅膀扇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瘴气中格外刺耳，让人浑身汗毛倒竖。

时间一点点流逝，瘴气越来越浓，空气中的腐味也越发刺鼻，即使服了防毒丹，也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腥气钻入鼻腔，顺着喉咙往下沉，让人头晕目眩，四肢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靠在枯树上，大口地喘着气，眼前的景象开始有些模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草庙村被烧毁的场景，浮现出普智大师临终前的模样，浮现出师父田不易严厉却关切的眼神，浮现出大师兄宋大仁沉稳的笑容，还有小师姐田灵儿泛红的眼眶。

“难道就这样被困在这里了？”小凡心中涌起一丝绝望。他想起了师父“万事保命为先”的叮嘱，想起了师兄师姐们的殷切期盼，想起了与碧瑶的约定——“我在死亡沼泽等你，一起查明真相”。若是连死亡沼泽的边缘都进不去，何谈查明真相，报仇雪恨？何谈给草庙村的村民一个交代，给普智大师一个交代，给师父和师兄师姐们一个交代？

就在他心灰意冷，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胸口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像是一颗小小的太阳，在这阴冷的瘴气中，散发着柔和的暖意。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触到了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碧瑶在万蝠古窟外交给她的追踪玉佩，说是鬼王宗的秘宝，无论相隔多远，只要双方都佩戴着，便能感应到彼此的位置，甚至能在危难之际指引方向。

此刻，这枚玉佩正散发着淡淡的白光，透过粗布衣衫，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像是一颗小小的星辰，在浓重的瘴气中格外醒目。

“这是……”小凡心中一动，连忙将玉佩从怀中取了出来。只见玉佩通体莹白，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灵狐，此刻，白光正顺着灵狐的纹路缓缓流淌，形成一道微弱的光柱，坚定地指向瘴气深处的某个方向，仿佛在对他说：“跟我来。”

“是碧瑶姑娘的气息！”小凡又惊又喜，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竟然是这枚玉佩给了他希望。他想起碧瑶交给她玉佩时的模样，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是认真，“拿着它，就算你迷路了，我也能找到你。”那时他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今想来，却满心都是感激。

玉佩的光芒越来越亮，像是在回应他的期待，那道微弱的光柱也变得清晰了些，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小凡握紧玉佩，像是握住了救命的稻草，顺着光柱指引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

奇怪的是，当他朝着这个方向前进时，原本浓稠得化不开的瘴气似乎变得稀薄了些，空气中的阴冷气息也减弱了不少，体内被压制的灵力也开始缓缓运转，胸口的憋闷感渐渐消散。他心中一阵振奋，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些，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重。

他不敢耽搁，加快脚步，紧紧跟着玉佩的指引。脚下的路依旧湿滑难行，偶尔会踩到腐烂的草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像是踩碎了什么生物的骨骼。可他心中充满了希望，那道微弱的白光，就像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他走出困境，走向那个与碧瑶约定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小凡只觉得双腿发软，脚底传来阵阵刺痛，显然是长时间赶路，加上路面湿滑，已经磨出了水泡。可他不敢停下，生怕一停下来，就会再次迷失方向。小灰也早已没了之前的警惕，趴在他的肩头，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只有那双眼睛还在时不时地眨一下，注视着前方的白光。

就在这时，玉佩的光芒突然变得强烈起来，几乎照亮了他身前的道路，那道光柱也变得笔直而清晰，仿佛就在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它。与此同时，前方的瘴气也渐渐消散，不再是之前那片灰蒙蒙的景象，隐约能看到一片开阔的水域，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绿色水藻，散发着淡淡的腥气——那正是死亡沼泽的边缘！

“终于到了！”小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他扶着身边的一棵小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虽然空气中依旧带着淡淡的腐味，但比起瘴气中的气息，已经好上了太多，像是久旱逢甘霖，让他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小灰也从他肩头跳了下来，在地面上欢快地蹦跳着，对着沼泽的方向“吱吱”叫了两声，像是在庆祝摆脱困境，又像是在好奇地打量着这片陌生的水域。它蹦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用小爪子拍了拍胸口，似乎也在为刚才的经历感到后怕。

小凡缓了缓神，低头看向手中的玉佩。此刻，玉佩的光芒已经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耀眼，但白光中隐约能看到另一道微弱的光影，像是一颗小小的星辰，与他手中的玉佩遥相呼应，似乎就在沼泽边缘不远处。

“碧瑶姑娘应该就在附近。”小凡心中充满了期待，他握紧玉佩，小心翼翼地沿着沼泽边缘缓缓行走，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经历了刚才的瘴气迷路，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再遇到什么危险。

死亡沼泽的边缘布满了嶙峋的礁石与枯朽的树木，那些枯木一半浸在水中，一半露在外面，树干上缠绕着绿色的水藻，像是披了一件诡异的外衣。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绿色水藻，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很快又沉入水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圈圈波纹，渐渐扩散开来，又归于平静。

远处的沼泽深处，雾气缭绕，比边缘的瘴气更加浓重，呈现出一片深灰色，隐约能看到一些高大的树木轮廓，像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透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拨动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烧火棍，脚步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他的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礁石，礁石高出水面数丈，表面凹凸不平，长满了青苔。礁石之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水绿色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同样散发着白光的玉佩，正是他手中这枚追踪玉佩的另一半。她的长发被风吹起，像黑色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几缕碎发贴在她的脸颊上，更添了几分娇俏。腰间的合欢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打破了沼泽边缘的宁静，像是山谷中流淌的泉水，沁人心脾。

“碧瑶姑娘！”小凡忍不住开口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激动，有欣慰，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听到声音，少女缓缓转过身来。

正是碧瑶。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那双清澈的眼眸像一汪秋水，此刻正静静地看着他，里面盛满了欣喜与期待，像是在等待许久未见的故人。看到小凡平安出现在这里，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像春日里绽放的桃花，明媚动人，瞬间驱散了这死亡沼泽边缘的阴冷与诡异。

“傻小子，你可算来了。”碧瑶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山涧的泉水，带着几分娇嗔，几分欣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从礁石上轻轻一跃，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稳稳地落在小凡面前的地面上，快步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满是关切，“看你这模样，怕是在路上遇到不少麻烦吧？衣服都脏了，脸上还有灰，是不是在瘴气里迷路了？”

说着，她伸出手，白皙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想要帮小凡拂去脸上的灰尘。小凡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声音有些结巴：“我……我没事，就是在瘴气里迷了路，多亏了这枚玉佩，才找到这里。”

碧瑶看着他窘迫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而明亮：“我就知道你会迷路。这死亡沼泽的瘴气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是我们鬼王宗的弟子，若无指引，也容易被困在里面，更别说你这个第一次来的青云门弟子了。”她晃了晃手中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像只讨到糖的小狐狸，“还好我给了你这枚追踪玉佩，不然你恐怕现在还在瘴气里打转，说不定早就被毒虫咬了，或者被瘴气毒倒了呢。”

小凡抬起头，看着碧瑶明媚的笑容，心中的不安与疲惫瞬间消散了大半，只剩下满满的温暖。他点了点头，真诚地说道：“多谢碧瑶姑娘，若不是你，我恐怕真的要被困在瘴气里了，说不定……真的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跟我客气什么。”碧瑶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随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烧火棍上，又看了看他肩头探头探脑的小灰，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这一路过来，没遇到什么危险吧？赵无声那老东西，没派人追杀你？”

提到赵无声，小凡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脸上的窘迫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恨意与坚定。他摇了摇头，沉声道：“暂时还没有遇到追兵，不过我想，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镇魂玉和血影门的秘密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说不定此刻，他派来的人正在暗中盯着我们。”

碧瑶点了点头，脸色也严肃了几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你说得对。赵无声野心勃勃，又贪婪成性，镇魂玉的力量，还有血影门掌握的秘密，他都志在必得，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我们必须尽快进入死亡沼泽，找到血影门的隐秘据点，拿到他与玄真堂勾结的证据。”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沼泽深处，眼神里满是坚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我母亲当年就是在这里失踪的，我追查了很久，怀疑她的死，也与血影门和玄真堂的交易有关。他们当年交易的，恐怕不仅仅是修炼资源那么简单，或许还有更可怕的秘密。这一次，我一定要查明真相，为我母亲报仇！”

小凡看着碧瑶眼中的坚定与伤痛，心中也涌起一股豪情与怜惜。他握紧手中的烧火棍，沉声道：“碧瑶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我们一起进入死亡沼泽，找到证据，不仅为你母亲报仇，也为草庙村的村民，为普智大师讨回公道！”

小灰似乎感受到了两人之间沉重而坚定的气氛，也从小凡肩头跳了下来，对着沼泽的方向“吱吱”叫了两声，小爪子用力地挥舞着，像是在表示赞同，又像是在向那片凶险的沼泽宣战。

碧瑶看着小凡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木讷的少年，虽然不善言辞，却有着一颗坚韧而善良的心，一旦许下承诺，便会拼尽全力去完成。有他在身边，似乎再凶险的道路，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她微微一笑，伸出手，将手中的玉佩与小凡手中的玉佩轻轻靠在一起。两枚玉佩瞬间发出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