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漫过界碑时,陈默正蹲在青铜坛前,用归乡子的藤蔓修补李班长的步枪。枪管上的锈迹被藤蔓分泌的黏液软化,露出底下刻着的编号——与他腰间的老式军牌数字只差最后一位。风卷着雨丝打在枪身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有人在耳边轻语。
“还能响吗?”老杨举着块用油布包好的钢板走过来,钢板上刻着新拓的界碑纹路,边角还沾着未干的水泥,“刚从县里的铁匠铺取来,比原来的石碑结实三倍。”
陈默没抬头,指尖抚过步枪扳机上的凹槽,那里还留着个浅浅的指印,是李班长当年反复扣动留下的。归乡子的嫩芽顺着指缝钻进枪身,在锈蚀的枪管里蜿蜒生长,嫩绿的须根像血管般裹住弹仓,隐约能看见里面嵌着的半颗弹头——是当年没来得及射出的那发。
“当年他们就是用这把枪打穿了蚀骨藤的母株。”陈默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股金属般的冷硬,“子弹卡在母株的核心里,才让血藤没彻底疯长。”他突然扣动扳机,“咔哒”一声轻响,弹仓竟缓缓弹出,里面躺着三发泛黄的子弹,弹头缠着圈干枯的血藤纤维。
老杨的呼吸顿了顿。他在李班长的日记里见过这段记录:蚀骨藤的汁液会腐蚀金属,唯独被战士的血浸透的子弹能卡住藤蔓生长。日记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的装置——用步枪固定弹仓,再将弹头与界碑的钢筋焊接,能形成道“血藤屏障”。
“难怪这附近的蚀骨藤长得最慢。”老杨蹲下身,看着陈默将子弹一颗颗按进归乡子编织的弹袋,“他们是用自己的血做了道隐形的墙。”
雨突然下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青铜坛上,溅起的水花里浮着层淡红色的雾气——是归乡子的花粉混着血藤的汁液,在雨里发酵成了奇特的“醒魂雾”。陈默突然按住老杨的肩膀,示意他往界碑那边看。
只见那些刚种下的归乡子幼苗突然疯长,粉白色的藤蔓顺着界碑往上爬,在“中国”二字周围织成个密不透风的网。网眼之间,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游动,仔细看去,竟是些模糊的人影:有的举着铁锹在加固界碑,有的背着伤员往北方走,还有个穿护士服的姑娘正往藤蔓上缠绷带,动作像在给伤口包扎。
“是民国那批戍边的人。”老杨的声音发颤,他认出其中个高个子的身影,和青铜坛里那具肩扛望远镜的骸骨轮廓重合,“醒魂雾让他们显形了。”
陈默没说话,只是将步枪架在界碑的凹槽里,枪口对准雨林的方向。归乡子的藤蔓顺着枪身往上缠,在枪管上织成个螺旋状的瞄准镜,镜筒里映出的景象让老杨倒吸口冷气——雨林深处,蚀骨藤的母株正在苏醒,墨绿色的藤条像巨蟒般搅动着树冠,藤叶间渗出的黏液在雨里化成腐蚀性的绿雨,所过之处,树木全成了枯黑的焦炭。
“它在报复。”陈默的指尖泛起金芒,归乡子的汁液顺着血管往枪身流,在弹仓里凝成颗泛着绿光的子弹,“我们动了李班长的子弹,打破了原来的平衡。”
老杨突然想起什么,翻出背包里的骨哨——是用李班长的指骨磨的,之前一直吹不响。此刻被雨雾一浸,哨身竟透出层血丝。他把骨哨递给陈默,指尖刚碰到哨子,就听见阵尖锐的呼啸声从雨林里传来,蚀骨藤的母株已经冲破树冠,露出藏在地下的核心——那是团裹着无数骸骨的肉球,每个骨头上都还套着锈蚀的军牌。
“吹哨。”陈默将绿光子弹推进枪膛,归乡子的藤蔓在他手臂上勒出深深的红痕,“让他们看看,我们接住接力棒了。”
老杨握紧骨哨,深吸口气。哨声刺破雨幕的瞬间,青铜坛里的骸骨突然站起身,归乡子的藤蔓顺着骸骨的关节往上爬,在雨里拼出队完整的人形。李班长的骸骨走到陈默身边,生锈的步枪与陈默手里的枪身贴合,两道枪膛在藤蔓的包裹下连成条直线,枪口的火光映亮了雨幕。
蚀骨藤的母株发出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墨绿色的藤条像鞭子般抽过来。陈默扣动扳机的同时,老杨的哨声陡然拔高——归乡子的藤蔓突然炸成片白光,将藤条挡在界碑前,白光里,无数人影举着刺刀往前冲,李班长的骸骨第一个撞上藤条,枪托砸碎了片腐蚀液喷涌的花苞。
“就是现在!”陈默嘶吼着换弹,归乡子的种子顺着枪管射进母株的核心,“老杨,把钢板扣上去!”
老杨扑到界碑后,将刻着新纹路的钢板按在裂缝处。归乡子的根须像铆钉般钻进钢板的孔洞,与界碑的钢筋死死绞在一起。钢板上的“中国”二字在雨里泛出金光,蚀骨藤的藤条一碰到光就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黑烟。
母株的核心突然炸开,墨绿色的汁液溅了陈默一身。他却像没感觉似的,死死按住步枪,直到最后一发子弹射进核心。归乡子的种子在汁液里疯长,粉白色的花瓣从母株的残骸里钻出来,转眼间就覆盖了整片雨林上空,像撑起了把巨大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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