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蚀骨 第263章 骨刀映土

镇上的青石板路沾着晨露，老鬼踩着露水往前走，蚀骨刀的刀鞘磕在石板上，发出“笃笃”的响，像在数着脚下的步数。刀身还在发烫，陈默刻了一半的名字被露水浸得发胀，血珠顺着刻痕往下渗，滴在石板上，晕出一朵朵暗红的花。

“是自己人？”巷口突然闪出个戴草帽的汉子，手里的扁担横在胸前，竹筐里露出半截枪管。

老鬼摸出怀里的乐谱，指尖在“归乡调”三个字上敲了敲——这是陈默说的暗号，见乐谱如见人。汉子眼睛一亮，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的疤痕，像朵绽开的血花：“三队，老周！张队当年救过我！”

蚀骨刀突然发出一阵轻颤，刀身的红光透过鞘缝渗出来，映得老周的疤痕微微发亮。老鬼这才发现，他竹筐里装的不是货物，是十几把修好的步枪，枪托上都刻着个小小的“归”字。

“张队的后人就在镇西头的祠堂，”老周接过乐谱，指尖抚过纸页上的血痕，突然红了眼眶，“等这曲子等了三年，以为……以为再也等不到了。”

祠堂的门槛被磨得发亮，老鬼跨进去时，蚀骨刀“哐当”撞在门槛上，刀鞘裂开道缝，露出里面刻着的“赵猛”二字。供桌上摆着一排排牌位，最前面的是张队的，牌位前的香炉里，三炷香正燃得旺，香灰落成个“人”字。

“是陈默让你来的？”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捏着块没绣完的帕子，帕子上是支骨笛的纹样。她看见蚀骨刀，突然按住胸口，“这刀……是他的蚀骨刀？”

老鬼把刀递过去，老太太的指尖刚触到刀身，眼泪就掉了下来：“他爹当年就用这把刀，在鹰嘴崖劈开过藤窝……这刻字的手法，跟他爹一模一样。”

蚀骨刀在老太太手里发出一声低鸣，刀身的红光突然散开，将供桌上的牌位都笼罩其中。老鬼看见那些牌位的底座下，都压着半截白骨，是张队他们当年没能带回来的碎骨——原来老太太一直在等，等有人带着这些名字的余温，来给骨头一个归宿。

“陈默他……”老鬼刚开口，就被老太太按住了手。

“不用说了。”她擦干眼泪，将帕子盖在刀上，“这刀沾了他的血，也沾了弟兄们的骨，能回来，就好。”她指着供桌后的柜子，“里面有他爹当年的琴谱，你把归乡调补上，让这曲子，能在祠堂里响起来。”

老鬼翻开琴谱时，蚀骨刀突然自己立了起来，刀身的刻痕里渗出的血珠滴在谱纸上，晕开的墨迹竟连成一句“回家了”。祠堂外传来老周的喊声，说镇上的孩子们正学唱归乡调，调子漏着风，却比任何时候都清亮。

老太太走到供桌前，将蚀骨刀插进张队牌位旁的土里，刀柄朝上，像杆没倒下的旗。“让它在这儿歇着吧，”她望着刀身的红光，轻声说，“土里有他爹的骨，有弟兄们的魂，能焐热这蚀骨的寒。”

老鬼摸着琴谱上未干的墨迹，突然想吹声骨哨。他摸出怀里的哨子，刚要凑到唇边，就听见祠堂外传来孩子们的歌声，唱的正是归乡调的后半段，跑调跑得厉害，却像把钝刀，轻轻刮着人的心。

蚀骨刀在土里轻轻颤动，刀身的刻痕里，渗出的血珠正慢慢融进泥土，像在给这片故土，喂一点从缅北带回来的、带着骨头温度的养分。

老鬼笑了，把琴谱按在供桌上，开始补写归乡调的结尾。笔尖划过纸页的声响，混着孩子们的歌声，在祠堂里荡来荡去，像无数个声音在说：

“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