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过一望无际的辽阔雪原,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几乎与远处起伏的黑色山丘粘连在一起。
亨利三世亲自率领麾下精锐的皇家骑士、彪悍的瑞士长矛兵、以及无数来自帝国各邦的战士组成的钢铁洪流,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涌入这片名为“寂静原野”的北欧平原。
阳光照在锃亮的盔甲与如林的枪矛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军容之盛,仿佛足以碾碎前方一切阻碍。
亨利三世骑在披甲的战马上,位于中军,望着前方空无一物的雪原,志得意满。
在他看来,此处将是奠定他欧陆霸业的荣耀之地。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达前进命令的刹那,军队前方的虚空之中,涟漪微荡。
一道身影,悄然浮现。
樊星澜凌空而立,天青色广袖华服在凛冽寒风中纹丝不动,规则云纹流转不息,仿佛独立于这片天地之外,与下方的钢铁洪流格格不入。
她微微低头,目光懒洋洋地扫过下方密密麻麻的军队,如同在看一群碍事的蚂蚁,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满是被耽误时间的不悦:
“走这么慢,是等着本神给你们铺条红毯吗?速战速决,我家安安还等着我回去开饭。”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一个人?”
“她在说什么?”
“装神弄鬼!”
短暂的惊愕后,是此起彼伏的惊疑与不屑的喧嚣。
一个人,也敢阻拦帝国数万大军?
简直是不知死活!
亨利三世先是一惊,心中警铃大作,但帝王的尊严与对那“三百人卫队”的“确信”,让他强自镇定,甚至涌起一股被轻视的怒火。
“装神弄鬼!全军听令……”
他的命令尚未出口。
樊星澜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缓缓抬起了右手。
“啪。”
声音清脆,并不响亮。
却如同一个开关,按下了世界的静音键,也按下了毁灭的序曲。
天地骤暗。
并非是乌云蔽日,而是光线本身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
正午的天空在刹那间陷入了最深沉的、连一丝微光都不存在的绝对黑暗。
太阳消失了,星辰隐匿了,唯有刺骨的寒意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每一个人的感官。
在这吞噬一切的黑暗中,罗马帝国的士兵们惊恐地发现,他们连身边的同伴都看不见,战马的嘶鸣、士兵的惊叫、盔甲的碰撞声在黑暗中混乱地交织,恐慌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
庞大的千里龙身隐于黑暗之后,人面蛇身的轮廓在绝对的幽暗中若隐若现,唯有那双闭合的巨眼,带来了这永恒的晦暗。
「《山海经?大荒北经》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正是其瞑乃晦、掌控昼夜时序的至高神兽,烛龙。
第二个响指,紧随而至。
一道柔和却冰冷的白光,自黑暗中亮起。
一头形如白鹿,通体散发着莹莹圣洁之光,头生四角,姿态优雅如林间仙灵的异兽,踏着虚空,缓缓走来。
它的出现,仿佛是为了驱散黑暗,带来的却是更深沉的绝望。
「《山海经?中山经》敖岸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
正是其行过处、冰封千里的灾厄象征,夫诸。
它优雅地抬起前蹄,轻轻踏在虚空之中。
“咔嚓——咔嚓嚓——”
以它的蹄尖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幽蓝色冰环如同死亡的涟漪般极速扩散。
脚下的雪原、枯萎的灌木、士兵的铠甲、飘扬的战旗……所有的一切,在接触到冰环的瞬间,都被覆盖上厚厚的、坚不可摧的幽蓝坚冰。
整个“寂静原野”在几个呼吸之间,化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晶莹剔透的死亡冰棺,无数士兵保持着惊恐奔逃的姿势被冻结在原地,化为了一座座绝望的冰雕。
“魔鬼!是东方的魔鬼!”
“撤退!快撤退!”
幸存者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们丢盔弃甲,疯狂地向着来时路涌去,只求逃离这片神罚之地。
然而,当他们连滚带爬地冲到荒原边缘时,所有人都僵住了,如同被最寒冷的冰霜冻结了血液。
在他们来时的方向上,不知何时,已然矗立起一道绵延无尽的、由玄色重甲与冰冷金属面甲构成的钢铁城墙。
三万不死宋军,沉默如山,阵列森严,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比北海的寒风更为刺骨。
阵列的最前方,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燃烧的战旗,傲然而立。
“大宋镇国元帅穆桂英在此——”
穆桂英手持那杆染遍敌血的梨花枪,枪尖斜指溃逃而来的罗马大军,清冽的声音穿透混乱的战场,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敌人的灵魂深处:
“此路,不通!”
她身后的三万不死宋军,齐齐以拳擂胸,玄甲轰鸣,如同战鼓敲响,怒吼之声响彻云霄,震碎了罗马士兵最后的勇气:
“此路不通!!!”
前有执掌黑暗与冰寒的创世神与她的灭世神兽。
后有军神与她的三万钢铁壁垒。
进退无路,天地皆敌。
亨利三世站在他那被部分冰封的中军旗下,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绝境,看着那在黑暗中凌空而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樊星澜,他所有的雄心、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精明与谨慎,都化作了深深的绝望与荒谬。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身体在极致的恐惧与寒冷中,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樊星澜俯瞰着这片她亲手打造的、盛大而绝望的“剧场”,满意地拍了拍手:
“好了,礼物打包完毕。”
她优雅转身,身影渐渐融入黑暗之中,只留下最后一句慵懒的吩咐,清晰地传入穆桂英的耳中:
“桂英,清理一下,记得别耽误了年夜饭。”
“我该回去陪安安守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