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贝港外海,丹麦王国最为精锐的维京战船编队正以世代相传的突进阵型破浪而行。
这些北大西洋的幽灵,船身狭长,吃水极浅,凭借此特性,它们能如毒蛇般切入商船队最脆弱的侧腹,高昂的橡木船首,雕刻着狰狞的龙头,木纹因常年浸泡海水与鲜血而显得暗沉油腻。
露天的甲板上,**上身或披着狼皮、熊皮的狂战士们,正用沉重的战斧敲击着圆盾边缘,发出沉闷而富有侵略性的“咚、咚”声响。
他们脸上用靛蓝染料涂画着恐惧的纹路,口中呼出的白气与嘶吼交织,汇成一股野蛮的声浪,仿佛要将天空低垂的铅灰色云层都撕裂开来。
这群狂战士是丹麦国王沃尔夫冈倚重的海上利爪,今日巡弋于此,既是惯例,亦是对任何敢于挑战丹麦海权的潜在对手的示威。
然而,这片海域今日迎来了新的主宰。
三艘大宋蒸汽舰船,如同三座撕裂空间的金属山脉,以一种违背所有风帆与船桨常识的静默与迅疾,陡然横亘在维京船队的航路之前。
舰体黝黑,线条冷硬,甲板上不见任何帆索,唯有高耸的烟囱喷吐着浓白与墨黑交织的汽云,如同巨兽的呼吸,舰首那面“顺者昌,逆者亡”的漆黑战旗,本身就是最冷酷的战书。
主舰“定北号”舰首,穆桂英傲然而立,锐利的目光冷静扫过如狼群般涌来的维京船队,如同猎手在审视跌入陷阱的猎物。
“时机已至。”
她红唇微启,声音清冽如冰。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自舰桥侧翼激射而出,初时细若游丝,旋即迎风暴涨,化作一头恐怖凶鸟,悬停于两军之间的虚空之中。
此鸟形如亘古巨蜂,翼展三丈,遮天蔽日,通体覆盖着暗金色的甲壳,流光闪烁,坚逾精钢,腹下六足如攻城钩镰,泛着幽冷寒光。
最令人胆寒的是其尾部那根长逾丈余的幽蓝毒针,针尖萦绕的毁灭气息,让周遭空气都发出细微的、仿佛被腐蚀的嗤嗤声响。
「《山海经?西山经》有鸟焉,其状如蜂,大如鸳鸯,名曰钦原,蠚鸟兽则死,蠚木则枯。」
正是其毒可腐金蚀木、万物凋零的凶兽,钦原。
钦原发出一阵低沉而密集的嗡鸣,其声并非刺耳,却仿佛万千亡魂在耳边呓语,穿透海浪的咆哮与维京人的战吼,直抵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激起最本能的恐惧。
未等维京人从这突如其来的惊骇中挣脱,钦原那幽蓝的毒针猛然爆发出令人目眩的神光。
“咻咻咻——”
刹那间,无数细如牛毛、却快逾闪电的湛蓝毒针,化作一片死亡光雨,精准无比地覆盖向维京战船最为密集的区域。
毒针触及坚韧的橡木船板,竟发出“嗤嗤”异响,仿佛强酸泼洒,瞬间蚀出无数蜂窝状的孔洞,冰冷的海水顺着这些迅速扩大的缺口疯狂倒灌。
更可怕的是,那些射入海中的毒针,入水即溶,将大片海水染成一片幽蓝的毒域。
维京长船那赖以生存的浅吃水设计,此刻成了催命符,船体在毒液侵蚀与海水涌入的双重打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龙骨断裂、进而解体。
狂战士们甚至来不及跳帮接舷,便与他们的战船一同,被墨绿色的海水与幽蓝的毒液吞噬,连惨叫都被浪涛无情淹没。
“海神发怒了!不,是异邦人的诅咒!”
“弃船!快弃船!”
绝望的哀嚎取代了狂野的战吼,维京人的勇气在这超越理解的腐蚀性攻击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他们的船队阵型,在钦原的第一轮打击下,便已土崩瓦解。
阵型已破,军心已溃,正是扩大战果之时。
穆桂英梨花枪向前稳稳一指,清冽的声音穿透战场:
“撞角前进,不死军,接舷歼敌!”
“定北号”与两艘护卫舰同时喷出更加浓烈的白色汽柱,发出巨兽般的咆哮,舰首特制的精钢撞角如同死神的犁铧,悍然撞向最近两艘试图转向逃窜的维京长船。
“轰隆——”一声巨响,木制的维京长船如同纸糊般被拦腰撞断,残骸与落水者在翻滚的浪花中迅速消失。
跳板重重搭上另一艘较大的维京长船,不死军先锋岳云,身披玄色重甲,面覆金属面甲,第一个跃上敌方摇晃的甲板。
三名最为健硕、双眼赤红如血的狂战士,咆哮着挥舞巨斧冲来,他们要扞卫维京“跳板单挑”的古老荣光。
岳云沉默如山,铁锤挥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第一锤,将迎面劈来的战斧连同持斧者的臂骨一同砸得粉碎。
第二锤,侧身避开另一柄狼牙棒,锤头顺势轰在第二名狂战士的胸甲上,甲胄凹陷,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入海。
第三锤,与最后一名狂战士的重剑硬撼,金铁交鸣刺耳,重剑应声而断,铁锤余势不减,将其头颅砸入胸腔。
三合,三杀,甲板上只剩下三具不成人形的残骸和肆意横流的污血。
几乎在接舷战爆发的同时,舰桥上的公孙策羽扇轻摇,对身旁的格物院工匠颔首示意:
“目标,敌方主船,舰炮试射。”
改良后的蒸汽舰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特制开花弹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命中那艘最为华丽、船首雕刻着海龙雕像的维京主船。
巨响过后,那象征勇气与荣耀的弯曲橡木船首化为漫天碎木,纷纷扬扬落入海中。
“烟硝弹,覆盖性释放。”
公孙策再令。
数枚尾部喷吐白烟的弹体射入敌阵,触水即爆,释放出大量浓密、刺鼻的白色烟雾,迅速笼罩海面。
依赖视线与旗语指挥的维京船队彻底陷入混乱,如同无头苍蝇般相互碰撞。
云端之上,蛊雕宽厚的背脊平稳如陆地。
樊星澜惬意地侧坐着,天青色广袖垂落,指尖捏着一把五香瓜子,“咔嚓”一声清脆嗑开,瓜子壳精准落入悬在空中的规则漩涡构成的“垃圾箱”。
“啧,桂英还是太规矩,对付这等蛮夷,直接让钦原对着他们光膀子来一轮齐射,保管全躺下。”
她边嗑边点评,语气慵懒,仿佛下方不是生死战场,而是自家后院的演武场。
晏安端坐于她身侧,紫棠相服一丝不苟,目光原本专注于战局,闻言不由得微侧过脸,看向身边这位姿态闲适得像在茶楼听曲的创世主神。
见樊星澜唇边粘着一小块细小的瓜子碎屑,晏安几乎是下意识地便伸过手去,用指腹轻轻将其拭去。
动作自然,一如她为她整理过无数次的奏章。
樊星澜却猛地僵住,捏着瓜子的手停在半空。
那温热的、带着晏安特有清冽气息的触感一掠而过,她只觉得被触碰到的皮肤像被微弱的电流窜过,耳垂不受控制地慢慢染上一层薄红。
“……害羞个泡泡茶壶啊樊星澜!你可是创世主神!又不是没抱过!擦个嘴而已你脸红什么!没出息!”
她在心底狠狠唾弃自己,强行压下那瞬间的悸动,故作镇定地又磕了一颗瓜子,却差点把瓜子仁和壳一起咽下去。
晏安将她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与宠溺,随即恢复平静,重新将目光投向下方:
“星澜神机妙算,此战已无悬念。”
海战残局已定,里贝港近在眼前。
这座扼守厄勒海峡咽喉的繁荣港口,此刻已陷入一片恐慌,港内守军试图拉起铁索,关闭水门。
然而,海底深处,暗流涌动。
一座岛屿般的背甲缓缓浮出水面,那甲壳并非旋龟的“玄铁”之色,而是一种更深邃、更接近宇宙本质的幽玄,其上纹路非山非水,隐现着星辰列宿的轨迹。
它的头颅是标准的龟首,却巨大无比,双目如同两池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照不出任何外物,只有一片虚无。
不似旋龟那般鸟首虺尾,其形态更接近巨龟的完美原型,却散发着一种源自太古的、令人心悸的威压,周遭的温度骤然降低,空气中弥漫开来自幽冥的寒意。
「《山海经·海内经》北海之内,有山,名曰幽都之山……有玄龟焉,通体幽玄,负图出于洛水,司北方之水德,镇天之北辰。」
正是其甲能载天地、其存在即定义“水”之规则的先天灵兽,玄龟。
玄龟并未发动任何攻击,而是将背负的一株稚嫩的建木幼苗轻置于港口中央码头。
建木幼苗根系触地即疯狂生长,纤细的枝条转瞬化为参天巨木,华盖如云,笼罩全港,枝叶无风自动,散发出宁心静神的奇异气息,如母亲的低语抚过所有丹麦守军与商民的心头,将他们心头的恐惧、战意尽数涤荡,只余下一种想要归附安宁的纯粹渴望。
天道光团借此契机,完成樊星澜交代的“劝降”工作:
【顺此光辉,即为大宋子民,享万世海贸通途,货殖繁盛,安居乐业。】
【逆此神恩,便如昨日海盗,同葬于北海怒涛,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玄龟的背甲边缘在水面下延伸、变形,竟自发构成了数个平整坚固的临时码头,恰好可供大宋登陆艇平稳靠岸。
几乎在建木扎根的同一刻,狄金鸾的身影已出现在港口最高的望楼之上,朱红织金凤纹礼袍在建木的莹莹青光中璀璨夺目。
她无需扬声,天道已将她的意志与承诺,清晰烙印在港内每一个商人、船主、守军军官的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她素手轻扬,无数设计精美、防伪印记繁复的“海贸通兑券”,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精准地飘落到目标人物手中。
“即日起,持此券者,即为大宋皇家商号之上宾,苏杭丝绸、景德瓷器、武夷香茶,优先供应,价格从优!”
狄金鸾的声音通过天道实时翻译,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
“更可凭此券,永久豁免厄勒海峡一切通行税款!”
“免税”这两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刺入了里贝港所有利益相关者最脆弱的心脉,厄勒海峡的税收,是丹麦王室的命根子,也是里贝港繁荣的基石。
如今,大宋不仅带来了毁天灭地的武力,更带来了无法拒绝的财富承诺。
抵抗?
在神威与巨利的双重碾压下,显得如此可笑与微不足道。
商人们的眼神瞬间被贪婪点燃,纷纷藏起或丢弃武器。
守军军官面面相觑,最终长叹一声,颓然下令放弃抵抗。
当最后一艘试图反抗的维京战船,在钦原补上的几根毒针与侧舷火炮的精准点射下,爆成一团巨大的火球,缓缓沉入冰冷的海底,里贝港内外,已然尘埃落定。
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木板、倾覆的船体以及零星挣扎的落水者,宣告着丹麦王国海上力量的惨败。
港口内,建木华盖清辉流转,安抚着惊魂未定的灵魂,玄龟所化的临时码头旁,一队队大宋不死军已然登陆,沉默而高效地接管了所有要害位置,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玄甲铿锵,散发着比北海寒风更冷的肃杀之气。
港内樯橹依旧,只是所有船只的桅杆之上,那代表丹麦王室的十字旗已被尽数扯下,换上了玄底金绣的大宋龙旗,宣告着这片海域与港口,从此改姓“宋”。
钦原收敛了那令人胆寒的翅翼,静静落回“定北号”最高的桅杆之上,幽蓝毒针隐没,暗金甲壳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如同一个永恒的警告。
穆桂英收枪而立,与望台上的狄金鸾目光隔空交汇,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日,丹麦王国的财富咽喉里贝港,已在大宋神威、武力、经济的多重奏下,被彻底扼住,易主称臣。
大宋的规则,如北海的潮水,汹涌漫过旧日的疆界,无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