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西洋上空铅灰色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在怒涛湾与骨刺部落臣服的余波中,散布于挪威西海岸破碎峡湾、孤寂岛屿与幽深河谷的六个松散海盗部落,狼牙、冰熊、海蛇、裂盾、霜鬃、鹰喙,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挣扎。
这些规模仅百余人、互不统属的劫掠团体,曾依靠北海的狂风与手中的利斧维系着野蛮的生存。
如今,血斧哈罗德的无头下场以及骨刺部落的“归化”景象,如同两道冰刺,扎入每个海盗首领的心脏。
他们既畏惧那能掀起巨浪的神兽与刀枪不入的大宋不死军,又难以割舍深入骨髓的劫掠旧习。
暗地里,几双犹疑的眼睛仍在阴影中交换着眼神,盘算着能否在这庞然大物的指缝间,觅得一丝侥幸的缝隙。
答案,很快便以碾压之势到来。
三艘大宋蒸汽舰船,如同移动的金属山脉,喷吐着混合煤烟与白色水汽的浓云,犁开冰冷的海面。
舰首悬挂的玄底金绣龙旗与“顺者昌,逆者亡”的漆黑战旗,在凛冽海风中猎猎作响,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樊星澜凌空踏虚,行于舰队之前,天青色广袖华服之上规则云纹流转不息,漠然的目光扫过下方如同犬牙交错的海岸线。
穆桂英则傲立主舰舰首,火红戎装外覆轻甲,梨花枪斜指苍穹,身后两百名不死军精锐肃立如林,面甲下的目光冰冷如峡湾深处的寒冰。
舰队如同幽灵般切入狼牙部落藏身的狭窄峡湾,未等岸上那些趴在木栏后、紧张观望的海盗们发出警报,樊星澜意念微动。
“嗷——”
一声尖锐刺耳、如同万千婴儿同时啼哭的嘶鸣撕裂空气,蛊雕那巨大的黑影自云端俯冲而下,墨黑的翎羽反射着惨淡的天光。
它那生有螺旋尖角的头颅昂起,双翅只是看似随意地一扇。
“轰隆!!!”
峡湾内平静的海水仿佛被无形巨手搅动,两道数十米高的惨白浪墙如同复活的海神之鞭,狠狠抽打在峡湾两侧陡峭的岩壁上。
巨石在轰鸣中崩裂、滚落,砸入海中,激起更大的浪涛。
整个峡湾地动山摇,狼牙部落那些简陋的长屋在震动中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驳踏浪而行,雪白的身躯在黑水的映衬下圣洁而恐怖,漆黑的尾鬃如同战旗飘荡,额前的独角绽放出青凛凛的光华,一种源自上古的“镇兽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部落。
海盗们只觉心跳骤停,手脚冰凉,原本紧握的战斧变得重若千钧,“哐当”、“哐当”的脱手声此起彼伏。
穆桂英立于登陆艇首,火红戎装是这片灰暗天地间唯一炽烈的色彩。
她并未下令进攻,只是命人将血斧哈罗德那颗经过特殊处理、面目依稀可辨的头颅,高悬于最前方的舰船桅杆之上,清冽的声音,穿透浪涛的余响,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魂飞魄散的海盗耳中:
“骨刺部落已享太平,血斧顽抗,身首异处!
顺大宋,可得田宅,安享温饱!
逆神威,便如此颅,永沉冰海!”
狼牙部落首领断齿托尔,看着那在浪涛中若隐若现的狰狞异兽,感受着那几乎让他跪下的恐怖威压,再望向桅杆上血斧哈罗德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最后一丝抵抗意志彻底崩碎。
他脸色惨白,踉跄着走到岸边,将手中那柄伴随他多年的战斧奋力掷入海中,朝着舰船方向深深垂下头颅,声音嘶哑颤抖:
“狼牙部落……愿降!求……求神使赐予生路!”
他身后的族人,也纷纷丢弃武器,如同被抽去脊梁,跪倒一片。
樊星澜眸光淡漠扫过,天道顺势传音,其意温和却不容置疑,抚过所有归顺者的心神:
“弃刃为民,前尘不究。
入吾治下,可得安康。”
巡游继续。
抵达冰熊部落盘踞的岛屿时,蛊雕再次展现神威,对着岛屿边缘一片裸露的黑色礁石群俯冲而下,利爪闪烁着寒光,“咔嚓” 巨响中,坚硬如铁的礁石如同朽木般被撕裂抓碎。
碎石如雨般溅落海中,吓得躲在岩洞中的冰熊部落部民魂飞魄散,未等舰船靠近,便自发驱赶着驯鹿,捧着皮毛来到岸边乞降。
而对于藏身于隐秘河谷、擅长水下偷袭的海蛇部落,樊星澜召唤了新的助力。
只见她指尖轻点河面,一道玄奥的波纹荡漾开来,河水深处,黑影浮现,迅速扩大。
下一刻,一头庞然巨物破水而出,其形如巨龟,背负厚重甲壳,色泽深黑如玄铁,其上天然铭刻着古老繁复的纹理,仿佛承载着江河之秘。
然而其头颅却非龟首,而是一颗狰狞的鸟首,喙如弯钩,目光锐利,尾部更非寻常龟尾,而是一条蜿蜒扭动的蛇尾,鳞片森然。
「《山海经?南山经》杻阳之山,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
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
正是其甲能御万水、其音能定波涛的异兽,旋龟。
旋龟发出低沉浑厚的鸣叫,其声如同利斧劈开巨木,“咚——”一声闷响,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之上。
它那蛇尾在水中轻轻一摆,河面之下顿时生出无数巨大漩涡,暗流汹涌,将海蛇部落那些赖以生存、正准备潜入水底凿船的小渔船如同玩具般轻易卷翻、撕碎。
落水的海盗惊恐万状,拼命游回岸边,跪在泥泞中朝着旋龟和舰船的方向疯狂叩拜,再不敢有任何异动。
对于剩余几个仍在暗中观望的裂盾、霜鬃、鹰喙等部落,穆桂英失去了耐心,她命不死军在部落视野可及的平地上,架起三具破军弩。
“放!”
一声令下,特制钢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射出,连续洞穿数棵需两人合抱的古老松树,最终深深钉入后方岩壁,直没至羽。
其展现的穿透力与精准,让所有窥视者肝胆俱裂,再无部落敢存侥幸,纷纷主动前来,献上武器,表示归顺。
至此,仅三日,神威巡游,兵不血刃,六部皆降。
当樊星澜与穆桂英以神威铁血犁庭扫穴之时,晏安与狄金鸾已如精密仪器的后续齿轮,紧随其后,将大宋的秩序深深嵌入这片新辟之土。
晏安并未满足简单复制“骨刺模式”,在深入考察各部落禀赋后,归顺章程被赋予了因地制宜的灵魂:
对劫掠成性的狼牙、冰熊部,铁腕执行“武器清零”,户籍登记与土地分配同步进行,原首领授“治安官”虚衔,实则置于严密监管之下。
对傍海而生的海蛇部,则在收缴武器后,允许保留并改造渔船,划定专属渔场,成立“渔业互助队”,由大宋官员统购统销渔获,将其生计纳入可控轨道。
对居于内陆河谷的鹿鸣等部,则倾注农技资源,增配耕牛、曲辕犁,派遣最富经验的农师,将冻土肥田法深耕细作。
为确保长治久安,晏安亲自勘定各部边界,立石为界,明确土地、林场、渔区之权属,从根本上杜绝了部落间因资源而起的千年纷争。
除此之外,她成立了“北欧区域议事会”,每月于骨刺部落召开,各部治安官需到场述职,接受大宋官员质询,将松散部落初步编织入纵向管理的网络。
狄金鸾的手段则更为精妙无形,大宋皇室贸易分站如同雨后春笋,在六部落中同时建立,统一的兑换标准与物资供应,使得大宋宝钞迅速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价值尺度。
但狄金鸾的布局远不止于此。
她首先出台“部落互助宝钞”政策:
各部落可凭信用,以低至年息五分的利率,借贷大宋宝钞用以购买种子、改良渔船。
此举瞬间盘活了生产,将未来的收获与宝钞深度绑定。
接着,她推动公共服务货币化:
大宋提供的农技指导、伤病诊疗、乃至护卫队额外庇护,皆明码标价,需以宝钞支付小额费用。
大宋宝钞,从此不再是可有可无的纸片,而是通往更好生活的“通行凭证”。
最后,她进行小额宝钞普及:
针对市集交易,专门发行十文、二十文、五十文的小额宝钞,彻底解决了大额钞票在民间流通的不便。
短短十日,六部落大宋宝钞流通总量突破一千五百贯。
昔日紧握金银的海盗,如今会为了几文钱的找零仔细盘算,贸易站前终日人声鼎沸。
金融的锁链,已无声无息地缠绕在每一个人的命运之上。
公孙策在骨刺部落设立了“大宋北欧技术总部”,从各部落遴选聪颖青年,进行集中培训,这些“技术推广员”学成归乡后,成为文明火种的传播者。
针对北欧酷烈的严冬,他带来了“简易温室”的奇迹——以木为骨,覆以多层硝制兽皮与打磨透明的宋威琉璃片,竟能在冰天雪地中,为绿油油的蔬菜保住一方春意。
这近乎神迹的创造,彻底征服了最顽固的老农。
与此同时,“文明学堂”在各部落建立,图画与文字结合的启蒙教材,让懵懂的海盗后代,第一次窥见了方块字背后的浩瀚世界。
十名最具潜力的少年,被郑重选送,即将远赴大宋本土深造,他们是公孙策为这片土地埋下的、关于未来的最长远的投资。
大宋的历法、节庆也随之引入,春节的饺子、中秋的月饼,在潜移默化中,重塑着这片土地的文化记忆与情感归属。
展昭的任务,是确保所有温情脉脉的治理,都能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进行,护卫队分组驻守六部落,日常巡逻,震慑宵小。
他还组建了“跨部落快速反应队”,配备健马与格物院新制的、喷吐着白色蒸汽的“神行机车”,一旦烽烟起,须臾便可驰援百里。
真正的考验,来自于情报中提及的、少数部落与残余海盗的暗中勾连。
通过归顺者的密报,展昭锁定了一处位于风暴角外的孤岛巢穴,他亲率五十精锐,乘蒸汽艇夜袭,残匪负隅顽抗,点燃篝火试图求援。
然而,展昭早已料定,舰船火炮已封锁海面,火光成了他们最后的葬歌。
激战过后,三名匪首被当场格杀,余众尽数擒拿,判决迅疾而冷酷:
“主犯枭首,从犯流放大宋本土矿场,遇赦不赦。”
与此同时,“治安举报制度”在各部落推行:
“举报藏械,赏宝钞一贯;
查实,免一年公共服务费。”
利益的驱动,让潜在的叛乱失去了滋生的土壤,北欧西海岸,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至此,北欧西海岸,已然易帜。
六部尽数归化,大宋编民逾两千口,疆土拓张三倍有余。
宝钞流通总量突破三千贯 ,经济命脉尽在掌握。
冻土麦苗青青,渔获满舱,温室绿意盎然,生计焕然一新。
学堂书声琅琅,十名少年登舰东去,承载着文明的未来。
海疆靖平,商路畅通,最后一缕海盗的狼烟,已消散在斯堪的纳维亚的清冽长风之中。
大宋的规则,已在这片曾经的蛮荒之地上深深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