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西海岸,怒涛湾。
此地无愧其名,两侧是陡峭如刀削的黑色玄武岩悬崖,终年经受着北大西洋狂风的洗礼与冰冷海水的侵蚀,即便在无风之日,海底暗流与礁石碰撞,也能卷起丈高的惨白浪花,狠狠拍打在岩壁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怒涛”之名由此而来。
在这片狂暴水域唯一的平静港湾内,却蛰伏着北境令人闻风丧胆的噩梦。
三十余艘维京长船如同嗜血的黑龙静卧,狭长的船身彰显着速度与掠夺的专精,高昂的船首雕刻着狰狞的龙头木雕,仿佛下一刻就要择人而噬,浸透油脂的兽皮船帆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野蛮与血腥的气息。
岸边的木质营地更像一个喧嚣的兽巢。
篝火旁,**着上身、露出布满伤疤和繁复刺青的壮汉们,正挥舞着沉重的战斧比拼力气,吼声震天,他们腰间挂着的,是从英格兰教堂抢来的金银十字架和贵族项链。
妇女们默不作声地用粗糙的匕首处理着刚捕捞上来的鳕鱼,将它们开膛破肚,挂在烟火上熏制。
而在营地边缘,几个衣衫褴褛、来自不同国度的奴隶被冰冷的铁链锁在木桩上,在寒风中奄奄一息。
部落首领血斧哈罗德坐在营地中央最大的长屋前铺着熊皮的“王座”上,粗糙的手掌捧着一只巨大的兽骨碗,里面盛满了浑浊的蜜酒,十几名最精锐的护卫簇拥着他,人人腰佩淬火战刀,肩挎硬木短弓,眼神凶戾,周身散发着浓烈的煞气。
他们刚刚从英格兰东海岸满载而归,船舱里塞满了金银、东方丝绸和掳来的奴隶,此刻正畅饮狂欢,计划着三日后联合周边三个部落,去截杀汉萨同盟那富得流油的贸易船队。
死亡的阴影已如北海的浓雾般悄然降临,而这些沉浸在杀戮与财富快感中的海盗,却仍一无所知。
正午时分,异变陡生。
原本咆哮不止的海面,竟在刹那间诡异地平静下来,汹涌的波涛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抚平,连永不休止的海风也停止了流动。
整个怒涛湾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格外刺耳。
海盗们惊疑不定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抬头望向海湾入口。
只见一艘通体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巨舰,如同撕裂空间般,出现在天际线,正以超越他们理解的速度驶来,舰首悬挂着玄底金绣的大宋龙旗,在陡然穿透云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那是什么鬼东西?!”
血斧哈罗德猛地站起身,兽骨碗砸在地上,蜜酒四溅,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战斧,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一道身影自那钢铁巨舰的甲板上凌空步虚而下,樊星澜足尖轻点波涛,却如履平地,海面未曾泛起一丝涟漪,天青色广袖华服之上规则云纹流转不息,在猎猎海风中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两道庞大无比的虚影自她身后的深海破水而出,瞬间凝为实体。
只见一头形似远古巨雕,翼展足有三丈,头顶生着螺旋尖角,通体覆盖墨黑翎羽的异兽自海水中破浪而出,发出一阵尖锐刺耳、如同万千婴儿同时啼哭的嘶鸣,声波如同实质的冲击,震得岸上的海盗们耳膜欲裂,头痛欲裂。
「《山海经?西山经》有鸟焉,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名曰蛊雕,食人。」
正是其鸣可掀起巨浪、掌控水元的凶兽,蛊雕。
蛊雕在空中盘旋半圈,巨大的翅膀朝着港湾内轻轻一扇。
平静的海面瞬间掀起滔天巨浪,一道百米高的巨型浪墙如同移动的、咆哮的水山,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港湾内那三十余艘维京长船碾压而去。
同一时刻,一匹身形神骏如天马,通体雪白,唯有尾巴漆黑如夜,额生一枚独角的异兽踏浪而行,四蹄落下之处,海面瞬间凝结出晶莹的冰晶,随即又被新的浪涛覆盖。
「《山海经?西山经》有兽焉,其状如马,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是食虎豹。」
正是其行能冰封水面、威压众生的瑞兽,驳。
驳无需嘶吼,一种源自上古的“镇兽威压”如同领域般扩散开来,笼罩整个岸边营地。
在这股威压之下,海盗们只觉手脚发软,心中勇气尽失,手中的战斧、短弓纷纷脱手坠落,叮当作响,甚至连营地中那些凶猛的猎犬,都呜咽着蜷缩在地,抖如筛糠,不敢抬头。
“轰隆——”
巨大的浪墙无情地拍下。
三十余艘维京长船,在这些北海掠夺者眼中赖以生存的利器,此刻如同孩童的玩具般,被轻易地掀翻、撞碎、撕裂,雕刻着龙头的船首轰然断裂,浸油的兽皮船帆被扯成碎片,木屑横飞。
船上来不及跳海逃生的海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便被无情的巨浪吞噬,瞬间消失在沸腾的泡沫之中,尸骨无存。
岸边的海盗们看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
有的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腿间布料缓缓濡湿。
有的下意识想转身逃跑,却感觉双腿如同被钉在原地,在驳的威压下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
樊星澜凌空而立,眼神淡漠,俯瞰着这片刚刚被她轻易摧毁的野蛮巢穴。
无须开口,她的意志已然通过天道,清晰地、无可抗拒地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顺我大宋者,入文明之境,得温饱安宁。】
【逆我大宋者,如这浪涛覆船,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异兽震慑、海盗心神崩溃的同一瞬间——
“嗤——”
“开拓者号”侧舷,十艘造型流畅、喷吐着白色蒸汽的登陆艇如同离弦之箭,迅速抢滩。
穆桂英一马当先,火红戎装外罩着特制的轻型钢甲,手中那杆梨花枪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在她身后,三百名不死军精锐沉默登岸,他们身披玄色重甲,面覆金属面甲,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眸,步伐整齐划一,如同一道移动的、不可摧毁的钢铁城墙,带着冰冷的杀意,压向混乱的营地。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穆桂英清冽的声音如同寒冰划破空气。
“砰砰砰——”
不死军精锐手中蒸汽破军弩齐齐发射,特制的钢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请柬,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那些还在试图捡起武器、面露凶光的海盗的胸膛,血花在他们的皮甲上爆开,瞬间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几个尤为凶悍的海盗,嘶吼着,凭借蛮力挥舞战斧冲向不死军的阵列,沉重的战斧带着风声,狠狠劈向一名不死军战士的头颅。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战斧仿佛劈中了最坚硬的花岗岩,不仅未能破甲,反而被巨大的反震力弹开。
海盗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直流,整条手臂都被震得麻木,而他面前的不死军战士,甚至连晃都未曾晃动一下,只是冷漠地反手一刀。
寒光一闪,一颗带着难以置信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温热的鲜血喷溅在潮湿的沙滩和积雪上,红白交织,格外刺目。
血斧哈罗德目睹此景,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率领着最后十几名忠心护卫,如同困兽般冲向阵前的穆桂英,双手高举那柄染血无数的战斧,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穆桂英猛劈下来。
穆桂英眼神冰冷,不闪不避,待到斧刃及身前三尺,手中梨花枪如灵蛇出洞,后发先至,精准地一挑。
血斧哈罗德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战斧脱手飞出,远远落入海中。
他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那冰冷的枪尖已然点在他的咽喉之前,枪身蕴含的恐怖力量将他整个人硬生生钉在了身后支撑长屋的木桩上。
哈罗德挣扎着,想要发出最后的诅咒或求饶。
穆桂英手腕微不可察地一转。
“噗嗤!”
梨花枪尖穿透木桩,亦穿透了他的心脏。
这位称霸挪威西海岸多年的海盗首领,眼中凶光迅速黯淡,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整个登陆清剿作战,迅捷如雷,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
残余的海盗,不是跪地乞降,便是化为了不死军刀下的亡魂,喧嚣的海盗营地被彻底肃清、控制。
穆桂英下令,在港湾最醒目的入口处,立起两根巨大的石柱,中间悬挂起一幅巨大的玄色横幅,其上以鎏金文字书写着“大宋疆域,禁止劫掠”八个大字,横幅下方,钉着十余颗最为顽抗的海盗头颅,无声地诉说着违逆者的下场。
展昭率领五十名精锐护卫,细致清剿港口内每一个可能藏匿海盗的角落,木屋、地窖、礁石洞穴……所有可能藏匿残敌之处皆被仔细搜查。
在营地后方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他们发现了二十余名被铁链锁住的奴隶,其中有衣衫褴褛的英格兰商人、面黄肌瘦的北欧农民,甚至还有几名手艺精湛的拜占庭工匠。
展昭亲自为他们斩断锁链,分发食物和清水。
查封的海盗宝库内,清点出金银一千二百余两、上等皮毛三千余张、东方丝绸五百余匹,全部登记造册,存入由不死军看守的临时金库。
穆桂英在港湾周边险要处设立八个固定岗哨,颁布禁令:
“凡私藏兵刃者,一经发现,无论缘由,皆由谋逆论处,立斩不赦!”
公孙策在营地中央清理出一片区域,搭建起“大宋格物惠民展示台”,台上摆放着数样看似平常,却蕴含技术碾压的物什:
耐寒高产的改良黑麦与芜菁种子,以细密钢丝网眼加固、极难撕裂的新型渔网,以及一套由多层过滤陶罐与特制陶土灶组成的简易海盐提纯装置。
随行的格物院工匠现场演示,将浑浊苦涩的海水倒入装置,经过简单的加热、过滤、结晶,不过片刻,便得到了雪白细腻、毫无杂质的纯净食盐。
这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技艺,引得那些被看管起来、原本还心存怨恨的投降海盗们目瞪口呆,好奇地围拢过来。
公孙策并未多言,只是命人在展示台旁,张贴了一张以清逸楷书书写的“技术惠民告示”。
尽管无人识得汉字,但那工整的文字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文明宣告与文化渗透的起点。
港湾所有出入口皆被不死军牢牢掌控,那艘喷吐着蒸汽的钢铁舰船永久停泊在湾内核心位置,如同定海神针,威慑四方。
所有投降海盗被集中看管于营地西侧木屋区,武器尽数没收,每日劳作,以观后效。
被解救的奴隶,自愿留下者编入临时后勤队,获得基本保障,愿返乡者详细登记,承诺将由大宋舰船分批护送。
临时技术展示台持续开放,公孙策留下三名善于沟通的格物院工匠,通过天道的实时翻译,向海盗们初步展示大宋技术的优越性,在他们蒙昧的心中,埋下第一颗向往文明的种子。
怒涛湾已化为大宋楔入斯堪的纳维亚的第一块基石,野蛮在绝对的力量与更高的文明形态面前,唯有臣服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