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大宋扶贫天团离开了权力漩涡中心的伦敦,踏上了通往坎特伯雷的“贝克特朝圣路”。
这条因托马斯·贝克特殉道而闻名欧洲的道路上,虔诚的信徒络绎不绝,空气中弥漫着信仰与苦行的气息。
樊星澜似乎对此情此景格外有兴致,在晏安无奈而纵容的目光之中,她换上一袭毫无装饰的素白朝圣者长袍,青丝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表面上看似赤足行走,实则离地三寸不染尘埃,手中捧着那盏从布里斯托尔灯塔带回的“黄铜神灯”。
她并非沉默前行,而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沿途的信徒。
遇到因长途跋涉而病倒或受伤的人,她会驻足,从袖中取出些由格物院配置的、散发着清冽草木气息的简易药粉,轻轻洒上,创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止痛。
遇到因风寒而咳嗽不止的妇人,她会递上一小片特制的润喉糖渍姜片,不适随之缓解。
她不言不语,只以指尖轻触患者额头,仿佛传递着无声的祝福。
天道则将那份源于更高维度的安抚之力,悄然融入这场“角色扮演”之中。
“东方来的圣洁女子……”
“是天使!她手里的灯是圣器!”
“东方圣使降临,持神灯播撒神恩”的传言,如同野火般在朝圣者中悄然蔓延,为她披上了一层神秘而神圣的光环。
樊星澜觉得这般角色扮演,观察凡俗百态,颇为有趣。
巍峨的坎特伯雷大教堂映入眼帘,这里是英格兰教权的绝对核心,埋葬着殉道圣徒贝克特的圣骸,每日吸引着无数朝圣者,也凝聚着庞大的财富与影响力。
现任坎特伯雷大主教,作为贝克特的继任者,这位在强大的王权与独立的教权之间艰难平衡的智者,率领着众多神情肃穆的神职人员,在教堂宏伟的正门前迎接了扶贫天团。
大主教的目光掠过晏安一行人,透着审视与疏离,他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属于教会高层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远方的客人,听闻你们在英格兰的土地上,推行着来自异邦的货币与技艺。
今日莅临上帝之殿,所为何来?”
晏安上前一步,紫棠相服在教堂的阴影中依然醒目,她声音清越,不卑不亢:
“尊敬的大主教阁下,我等跨海而来,非为颠覆,实为护佑。
感知此地道念虔诚,特携‘神启之物’,愿为这神圣殿堂增添荣光,亦为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信徒,祈求更长久的福祉。”
在大教堂深处一间只有烛光照耀的密室内,紧张到几乎凝固,大主教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两位最信任的助祭。
晏安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核心:
“大主教阁下,坎特伯雷因贝克特圣徒之辉而成为圣地,万民朝拜。
然而,恕本相直言,如今教堂所依仗之圣物,多为圣徒骸骨,虽则神圣,于展现神迹、凝聚信众心念之上,或可更为……辉煌夺目。”
说罢,她示意随从呈上两个精心准备的宝匣。
第一个宝匣开启,里面是一座完全由宋威琉璃雕琢而成的“琉璃圣骨匣”。
匣体通透无瑕,内壁利用大宋光学技术蚀刻了微不可察的棱镜阵列,当烛光投入,匣内竟自然浮现出朦胧而庄严的、如同天使羽翼般的“圣徒祈福”虚影,将置于其中的圣骨衬托得宛如神迹现场。
第二个宝匣内,则是一本厚重的 “光影圣经” 。
书页采用大宋特制的透光宣纸,以金银粉绘制圣经故事,当随行工匠点亮一盏特制的琉璃灯,将光线投射于书页时,墙面上竟赫然出现了清晰、生动、色彩瑰丽的圣经故事巨幅影像,亚当夏娃、诺亚方舟……如同神之戏剧在墙上活了过来。
大主教苍老的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那冰冷而神圣的琉璃圣骨匣,感受着其中流转的光影,又看向墙面上那前所未见的圣经投影。
他太明白了,在依赖朝圣者捐赠维持教会权威和财富的时代,这两件能持续产生视觉神迹的圣物,意味着什么,它们能将坎特伯雷大教堂的神圣性与吸引力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大主教眼中的疏离瞬间被震撼与贪婪取代。
夜深人静,樊星澜与大主教在教堂内更为隐秘的祈祷室单独会面。
樊星澜不再伪装,随意地坐在石凳上。
“贝克特圣徒以血扞卫信仰,其志可嘉。
然而其结局,亦是教权与王权撕裂之痛。”
她语气平淡,却直指大主教内心最深的隐痛与恐惧:
“圣徒之本意,是守护信仰纯正,而非让神权与王权永世对立,让信徒无所适从。”
她抬起眼,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如今之英格兰,需要的是神权与王权共治,安抚民心,繁荣土地。
而大宋带来的规则……宝钞流通,可使朝圣者捐赠更易,教会财富更丰。
技术落地,可让信徒安居乐业,心生感恩,信仰愈诚。
方为真正之神意所向,长治久安之基。”
说话间,她状似无意地转动了一下黄铜神灯。
“嗡……”
祈祷室内跳跃的烛火瞬间静止,仿佛时间凝固。
一道更加纯粹、更加浩瀚的光芒自神灯中迸发,不再是温暖的火光,而是如同开天辟地之初的原初之光,光芒在虚空中交织,凝聚成“教权稳固,信徒安康”八个巨大的、流转着规则之力的金色光字。
光晕中央,樊星澜身上的素白朝圣袍无声消融,取而代之的是那身天青色为底、以金线绣满流转云纹的广袖华服,衣袂无风自动,眼眸之中不再有丝毫凡俗的情绪,而是万物生灭、规则流转的淡漠与威严。
一股浩瀚无边、凌驾于众生万物之上的创世本源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充斥了每一寸空间。
坎特伯雷大主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出于礼仪,而是源于灵魂深处对至高存在的本能敬畏与臣服,他之前所有的权衡、算计、犹豫,在这绝对的、无法理解的神性面前,彻底粉碎瓦解。
他匍匐在地,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虔诚与恐惧:
“至……至高无上的创世主神!您卑微的仆人……有眼无珠!坎特伯雷教会……谨遵您的神谕!
愿……愿成为神权与王权和解的桥梁,愿奉行大宋规则,只求……只求您的神恩眷顾!”
樊星澜收起威压,光芒散去,她恢复了之前慵懒的神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影。
她轻轻放下神灯,语气平淡无波:
“记住尔等的选择,善待信徒,顺应大势。
此间圣物,算是本神予尔等的一点……甜头。”
她转身离去,留下大主教独自在空旷的祈祷室内,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英格兰的教权,在这一夜,也被不动声色地纳入了大宋的规则体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