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第一女相 第109章 拜占庭篇（三）

金角湾畔，原本属于皇家船舶修理厂的一片区域，如今已被高大的木质围栏封锁，内部日夜传来让拜占庭人既感陌生又心潮澎湃的声响。

大宋格物院的博士指挥着本地招募的工匠，讲解着水轮安装的要点，天道光团分身实时将他们的官话转化为对方能理解的希腊语。

简化版的黄河水系“悬杯式水轮”在特意挖掘的引水渠中隆隆转动。

工匠们小心翼翼地将格物院带来的标准化预制件——那些缠绕着奇异“绝缘漆”铜线的巨大“电枢”、精心打磨的水晶“绝缘子”、以及沉重规整的“铅酸蓄电池”组早期雏形进行组装调试。

君士坦丁九世几乎每日都要在心腹重臣的陪同下，亲临“示范电站”工地，他看着那冰冷的、非金非木的构件，在宋人手中如同拥有生命般组合成庞然大物，心中的震撼与日俱增，尤其是当他得知，那流淌的“电力”竟能通过细细的铜线，瞬间传遍全城时，一种超越了他对“神迹”理解的概念，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终于，在一个新月如钩的夜晚，一切准备就绪。

圣索菲亚大教堂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从贵族重臣到平民乞丐，所有人都被允许在此见证“神迹”。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无数双眼睛紧盯着教堂穹顶之上，那盏被临时安装上去的、造型奇特的“大宋神灯”。

晏安、樊星澜、穆桂英等人，与君士坦丁九世一同立于皇宫相连的高台之上，樊星澜甚至贴心地在高台摆好了茶点，一副看好戏的悠闲模样。

“开始吧。”

晏安对身旁的格物院博士微微颔首。

博士通过手持的、连接着细线的“传讯器”，也就是简易电话原型，向电站下达了指令。

刹那间——

“嗡……”

一股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颤传来，并非巨响，却让所有人心脏为之共鸣。

紧接着，圣索菲亚大教堂穹顶之上，那盏“神灯”猛地亮了起来。

不是烛火的摇曳，不是油灯的昏黄，而是稳定、纯粹、近乎于正午阳光般的纯白光芒，它如同一个小型太阳，骤然降临在君士坦丁堡的夜空，将宏伟的教堂、巨大的广场、以及广场上每一张震惊的脸庞，都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上帝啊！”

“圣母玛利亚！”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惊呼与划十字的声音，许多人下意识地跪拜下去，口中念念有词，将这光芒视为神启，更有甚者，喜极而泣，他们从未想过，人类的力量竟能真正地“创造光明”，驱散如此深沉的黑暗。

这仅仅是开始。

随着电站闸刀的逐一合拢，预先铺设好线路的皇宫主要殿宇、元老院、赛马场、以及连接它们的主要干道两旁，一盏盏“大宋神灯”次第亮起，光芒如同流淌的银河，迅速勾勒出帝都的骨架与核心，让这座千年古城，在夜色中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梦幻的瑰丽与威严。

街巷之中，传来百姓们自发汇聚的、用希腊语吟唱的赞美诗，歌词悄然从颂扬上帝，变成了传唱带来光明的“大宋神灯”与仁慈的“创世主神”。

君士坦丁九世站在高台，俯瞰着这座被他祖先称为“新罗马”的城市，在异邦技术的光辉下展现出超越他想象的壮丽，他紧紧握住栏杆，指节泛白，心中最后一丝因文化骄傲而产生的芥蒂，在这“光明神迹”面前，彻底瓦解。

他转向晏安，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敬重与坚定：“晏相，从今日起，皇家图书馆及帝国境内一切典籍，任由大宋学者取阅抄录！我愿与大宋，共享这智慧之光！”

就在电站光芒照耀全城的同时，由公孙策亲自带领的一支博学鸿儒与格物院学者组成的“抄录团”，正式进驻了拜占庭皇家图书馆。

图书馆内，羊皮纸与古老墨水的气息弥漫，学者们如同掉入米缸的老鼠，在无数珍贵的典籍前激动得难以自持。

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羊皮卷，托勒密的手绘星图，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这些都是华夏文明宝库中相对缺失的瑰宝。

然而，一份夹杂在大量建筑草图之中的、看似不起眼的陈旧图纸，引起了一位格物院水利博士的注意。

图纸上画着一种奇妙的螺旋形装置，旁边用古希腊文标注着“阿基米德的螺旋提水器”。

“妙啊！”水利博士如获至宝，立刻召集同僚，“此物结构巧妙，若能以我朝之钢铁与标准化工艺改造，其提水效率，远胜龙骨水车！尤其适用于色雷斯平原那般地势平缓、水源略低的区域！”

灵感火花迸溅，大宋学者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结合《天工开物》中的水利原理与阿基米德的设计，用格物院带来的标尺和计算工具，重新优化了螺旋的角度、直径与材质。

不过半月，数台用标准化钢件打造的、与“神行机车”同款小型蒸汽机实验品驱动的“新式螺旋提水机”，便在色雷斯平原的灌溉渠旁矗立起来。

当蒸汽机轰鸣启动，钢铁螺旋飞速旋转，将低处河流之水源源不断地提升至高处沟渠，如同巨龙吐水般灌溉着万顷良田时，在场的拜占庭农官和农民们，再次被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不仅仅是引水，这是对农业命脉的革新，干旱的担忧，在这强大的、不知疲倦的钢铁造物面前，烟消云散。

消息传回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九世与元老们哑口无言，他们珍藏了数百年的祖先智慧，在自己手中只是故纸堆，而在大宋学者手中，却化为了实实在在的、滋养帝国的力量。

这种“古智新生”的震撼，比单纯的技术馈赠，更深刻地动摇了拜占庭精英们的思想根基。

樊星澜自然不会错过这“文化交流”的绝佳时机，她在金角湾旁一座由拜占庭皇室提供的、可以俯瞰海峡风光的奢华宫殿里，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东方沙龙”。

受邀者无一不是拜占庭帝国最富有、最具影响力的世袭贵族和顶尖学者。

沙龙没有严肃的外交辞令，空气中弥漫着大宋熏香清雅的气息。

狄金鸾身着江南苏绣宫装，优雅地向贵妇们展示着丝绸的柔滑与瓷器的温润，偶尔提及“大宋皇家钱庄”的理财观念，引得贵妇们美目流转。

而沙龙的核心，则被樊星澜掌控。

她并未展示电灯，而是在大厅中央的丝绸桌布上，摆放了一个精致无比的、完全由黄铜与水晶打造的 “蒸汽机车”模型 。

模型仅有尺余长，但在天道光团暗中加持下，锅炉下的微型炭火竟真实地燃烧着，驱动着活塞连杆，让模型的车轮缓缓转动，汽笛甚至能发出细微的“呜呜”声。

“此乃‘神行机车’之微缩版本。”樊星澜用银匙轻轻搅动着杯中玫瑰花茶，语气慵懒，仿佛在介绍一件寻常玩物，“无需牛马，日行千里。若以其核心原理造出更大者，载重万钧，跨越山海，亦如等闲。”

贵族们围拢过来，眼神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他们不敢想象，若自己的商队拥有此物，将带来何等恐怖的利润，若帝**团拥有此物，后勤补给将发生何等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然，此物之核心，在于其‘内燃之心’。”

樊星澜放下银匙，指尖轻轻一点，天道光团适时在她身旁投射出内燃机气缸做功的、缓慢而清晰的动态幻象，那精密的活塞运动、燃油的爆燃，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此技术，比之电力，更为深邃。乃是我大宋格物院不传之秘……”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扫过那些呼吸急促的贵族面孔。

一位以富有和野心着称的大公忍不住上前，声音干涩：“尊贵的主神阁下……不知我等，需要付出何等代价，才能……一窥这‘内燃之心’的奥秘？”

樊星澜笑了，笑容明媚却不达眼底，让在场所有老谋深算的贵族心中一凛。

“代价？”她轻轻摇头，仿佛听到了一个天真问题，“知识无价，友谊长青，我大宋所求，并非诸位之金银。那些东西，我们并不稀缺。”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海峡，和海峡对岸隐约可见的亚洲土地。

“我听说，诸位家族之中，亦珍藏了许多来自古老苏美尔、埃及，乃至波斯的孤本秘卷？许多关于天文、炼金、医药的羊皮卷，或许在皇家图书馆也未有收录？”

她回过头，目光清澈，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

“我们大宋的学者，对一切古老的智慧都心怀敬意与好奇。若诸位愿意，以家中珍藏之孤本、秘卷的抄录权，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关于‘内燃机’的……技术入门指导？当然，这只是初步的意向。”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晚餐的菜色：

“毕竟，真正的核心技术，需要更深入的……信任与交换。比如，联合建立一座‘内燃机工坊’？由我方提供核心图纸与关键材料，贵方提供场地、工匠与……更多的、未被发现的古典智慧？”

沙龙内一片寂静，只剩下那蒸汽机车模型运行的细微声响。

贵族们面面相觑，眼神交流间，已达成了共识。

与那能带来无尽财富与力量的“内燃之心”相比，家中那些蒙尘的古卷，又算得了什么？

一场以古典智慧交换未来动力的、静悄悄的协议，在这奢华的沙龙中，悄然萌芽。

文明的齿轮，已经以不可逆转的速度，开始在新的轨道上，轰然转动，而大宋引领的洪流，才刚刚开始展现它真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