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一只无形巨手,猝然扼住胡一的咽喉,将天台铁门开启时倒灌而入的阴寒气流生生阻隔。
空气凝重如铅,每一次呼吸都混杂着铁锈与绝望的腥气,沉甸甸压迫着他的肺腑,连心跳都变得艰难。
夜幕下的天台空旷得令人心慌,远处城市的霓虹如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即将崩溃的灵魂。
张海幽灵所散发的绝望,不再仅是阴冷,而是化作无数细密冰冷的钢针,刺透胡一的肌肤,狠狠扎入灵魂深处。
那无声的哭泣也不再是背景音,变作重重叠叠、充满自我厌弃的低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混乱的思绪中轰然炸响。
这些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滋生出来,与他自身的恐惧产生了可怕的共鸣:
“废物……”
“没人需要你……”
“挣扎……毫无意义……”
“结束吧……像他一样……跳下去……”
这些低语精准地撬开了胡一心底最隐秘的伤痕,唤起了他最深层的恐惧。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柳溪村古井旁,师傅清虚子魂飞魄散前那抹复杂而解脱的微笑,如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意识。
“活下去……控制它……”那最后的嘱托此刻化作沉重的枷锁与莫大的讽刺。
活着?带着这只来自深渊的手,如怪物般苟延残喘?控制?连自己的心绪都难以掌控,又凭什么驾驭这吞噬一切的凶器?
那些曾经的誓言和信念,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镜魇核心被吞噬时的撕裂剧痛与污秽阴冷再度翻涌,伴随着鬼手反馈力量时短暂却令人沉溺的甘美。
这力量是穿肠毒药,每一次使用都令他离深渊更近一步。
未来?唯有无尽黑暗,痛苦沉沦,终将被这只手彻底吞噬,沦为只知杀戮的魔物!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连灵魂都在颤抖。
排山倒海的无力感与深沉的自我厌弃如海啸般冲垮胡一勉强维持的理智堤防。
师父牺牲所换来的,竟是如此结局?一个于绝望中挣扎、最终堕入黑暗的怪物?
他全部的努力与坚持,在这极致绝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渺小!这种认知几乎要将他彻底击垮。
“呃啊……”胡一喉中挤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他踉跄着,非但没有后退,反如被无形丝线牵引,向着天台边缘那无声耸动的背影又迈进一步。
脚下的水泥地冰冷坚硬,仿佛在催促他做出最后的抉择。
左臂!那只冰冷的鬼手!此刻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活物,于袖管中疯狂震颤扭动!
皮肤下狰狞的黑色符文骤然亮起幽光,恍若无数饥渴的眼在黑暗中睁开!
一股远比之前更狂暴、更冰冷的煞气,混杂着对眼前这团“绝望能量”的极致贪婪,如决堤黑潮,自嫁接接口狠狠冲入胡一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既熟悉又陌生,既诱惑又危险,让他既渴望又恐惧。
冰冷的吞噬欲念与张海幽灵传递来的绝望低语交融,形成一种更扭曲、更致命的诱惑——
跳下去!
跳下去便得解脱!
跳下去……就能与这绝望融为一体……再不必痛苦……再不必挣扎……
还能……令这只手……饱餐一顿……
这念头如甜美毒药,携着诡异的解脱感,瞬间占据胡一混乱的心神。
他眼神彻底空洞迷茫,仿佛蒙上厚厚灰翳,倒映着远方城市冰冷的霓虹,却再无一丝“胡一”的光彩。
所有痛苦、责任、对师傅的承诺、对杨浩林薇的羁绊……尽在这一刻被粘稠绝望与鬼手低语冲刷得模糊不清,唯剩彻底沉沦、彻底毁灭的冲动。
他的世界缩小到这个天台,这个边缘,这个抉择。
他如一具被操控的木偶,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一步,一步,迈向那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死亡边缘。
脚下的碎石在滚动,风声在耳边呼啸,仿佛在为他奏响最后的挽歌。
冰冷夜风吹拂他额前碎发,栏杆外是数十米高的虚空,校园昏黄路灯如遥远模糊的萤火。
张海幽灵依旧背对于他,沉溺于自身永恒的绝望轮回,对身后这即将踏入同样命运的“同类”毫无所觉。
这种孤独感更加深了胡一的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近了……
更近了……
胡一甚至能感受到栏杆金属传来的冰冷。
他伸出完好的右手,指尖颤抖,即将搭上那冰冷横杆,完成最后一步——翻越。
他的心脏狂跳,既恐惧又期待,既抗拒又渴望。
就在此时!
嗡——
一声微弱却温润的震颤,自他贴身佩戴的清虚子玉佩传来!如投冰湖的一粒火种!
这温润震颤顷刻穿透粘稠绝望的包裹,清晰传递至胡一即将沉沦的意识深处!
这感觉如此熟悉,如此温暖,让他几乎要落泪。
一道模糊画面如闪电劈开黑暗——清虚斋昏黄灯光下,清虚子布满皱纹却慈祥含笑的脸,正将一枚古旧铜钱塞进他手中:“臭小子……莫总想着偷懒……心要定……意要诚……我茅山弟子……当护持正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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