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泛着冷硬的光泽,空气中还残留着早朝时皇帝与晋王决裂的余波。金銮殿内那句 “从此君臣有别,再无兄弟情分” 的怒吼,如同惊雷般在宫墙间回荡,让每个角落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东宫之内,一场没有硝烟的暗战正悄然拉开帷幕,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朝堂上的唇枪舌剑。
东宫的寝殿里,暖炉燃着上好的银丝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艾草与茯苓混合的香气,这是为太子妃南宫夏春安胎特意调配的熏香。南宫夏春斜倚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绣着缠枝莲纹的薄毯。她微微垂着眼,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已近五月的身孕,让她的小腹如同揣着一颗温热的鹅蛋,圆润而明显。自从上次麝香事件后,她便多了几分谨慎,往日里灵动的眼眸中,添了些许沉静与警惕。
“娘娘,该起身准备药浴了。” 贴身侍女云袖轻声提醒,手中捧着干净的浴衣,布料是极为柔软的云锦,边角绣着精致的鸳鸯戏水图,这是太子刘知远特意让人赶制的,生怕粗糙的布料磨到南宫夏春。南宫夏春缓缓点头,在云袖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腹中的孩子。
对于东宫而言,南宫夏春腹中的孩子至关重要,这不仅是太子的第一个子嗣,更是稳定东宫地位的关键。上次麝香事件的阴影尚未散去,当时南宫夏春不过刚有身孕一月,就有人在她常用的胭脂中掺了麝香,若不是钱嬷嬷发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自那以后,东宫对南宫夏春的饮食起居防护变得极为严密,几乎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尤其是每日必不可少的安胎药浴,更是重中之重,容不得半点差错。
负责配制药浴药材的是太医院院判李太医,他是太子刘知远的恩师举荐之人,为人正直,医术高超,且对太子忠心耿耿。每天清晨,李太医都会亲自带着药材来到东宫,当着钱嬷嬷的面逐一核对药材 —— 当归、黄芪、白术、杜仲,每一味药材都要仔细查看色泽、闻味道,甚至还要用银针刺探,确认没有异样后,才会交给钱嬷嬷。
钱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从太子刘知远幼时便一直陪伴在侧,是太子最信任的人之一。她性子沉稳,做事严谨,自从负责南宫夏春的安胎事宜后,更是丝毫不敢懈怠。拿到药材后,钱嬷嬷会亲自带着两名心腹侍女在小厨房熬制药浴,整个过程都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绝不允许其他人靠近。而墨鸦,则是太子暗中培养的暗卫首领,他平日里很少露面,总是潜伏在暗处,默默守护着东宫的安全,药浴从熬制到送入寝殿的这段路,由他亲自监督,确保不会有人在中途动手脚。
“今日的药材都核对好了?” 钱嬷嬷一边往铜锅中加水,一边对身旁的侍女问道,眼神却依旧紧盯着锅中的药材。“回嬷嬷,都核对过了,李太医亲自验的,每一味都没问题。” 侍女恭敬地回答,手中的长勺轻轻搅拌着锅中的药材,动作小心翼翼。墨鸦则站在小厨房外的阴影里,一身玄色衣袍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的动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东宫每日所用之水,都有严格的规定,必须由宫内杂役从东宫专属的 “甘泉井” 打取。这口井位于东宫西侧的僻静角落,水质清甜,且井口有专人看守,平日里除了负责挑水的杂役,其他人不得靠近。挑水的杂役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家世清白,且在宫中任职多年,从未有过任何差错。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甚至有些微不足道的环节,却被对手盯上了。
今日负责挑水的是一名新调入东宫不久的小太监,名叫小禄子。他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瘦小,脸上带着几分怯懦,平日里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看起来人畜无害。他是三天前从内务府调配过来的,当时负责东宫人事安排的管事太监还特意查过他的底细,说是农户出身,因家乡遭了灾,才进宫当了太监,在宫中也只是做些杂活,没什么问题。可谁也不知道,这副怯懦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怎样叵测的心。
小禄子挑着两只水桶,慢悠悠地来到小厨房外。他放下水桶,喘了口气,眼神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小厨房内的情况,见钱嬷嬷和侍女正专注地熬制药材,便趁着无人注意,迅速将水桶中的水倒入药浴专用的铜锅。就在倒水的间隙,他的右手悄悄伸进袖中,取出一个极小的油纸包,那油纸包只有指甲盖大小,里面装着些许无色无味的粉末。他动作极快,手腕微微一抖,粉末便悄无声息地落入铜锅中,与水融为一体,丝毫看不出异样。
倒完水后,小禄子又装作整理水桶的样子,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确认没有人发现他的小动作后,才挑起空水桶,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小厨房。他走得很稳,甚至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可他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了潜伏在暗处的墨鸦眼中。墨鸦躲在廊柱的阴影里,将小禄子的每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 从他袖中取油纸包,到将粉末倒入铜锅,再到故作镇定地离开,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逃过墨鸦锐利的目光。墨鸦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手指微动,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但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按捺住心中的杀意,继续观察着小禄子的动向。
自从秦王妃遇刺后,太子刘知远便意识到,宫中的危机远比想象中更严重。秦王妃与南宫夏春交好,遇刺之事极有可能是冲着东宫来的,只是秦王妃不幸成了替罪羊。刘知远与南宫夏春商议后,决定将计就计,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严密的防护,暗地里却故意在某些环节露出 “破绽”,比如更换挑水的杂役,放松对挑水环节的表面监督,目的就是引诱对手再次出手,从而人赃并获,找出幕后真正的黑手。
墨鸦看着小禄子渐渐远去的背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快步来到小厨房门口。他没有进门,只是对着里面的钱嬷嬷比了一个手势 —— 那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暗号,意为 “有情况,暂缓行动,取样封存”。钱嬷嬷看到暗号后,心中一惊,但多年的经验让她迅速冷静下来。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长勺,对身旁的侍女说:“今日的水似乎有些浑浊,先别熬了,取个银瓶来,将水装起来,我要拿去让李太医看看。”
侍女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取来一个干净的银瓶,将铜锅中的水小心翼翼地倒入瓶中。钱嬷嬷拿出一块印有东宫印记的封条,仔细地将银瓶封口,然后贴身收好。做完这一切后,钱嬷嬷才对墨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跟踪小禄子,找出他的同伙。
墨鸦微微点头,身影一闪,便如同夜鸦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此时的小禄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他挑着空水桶,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路线,朝着东宫西侧的角门走去。他走得很谨慎,时不时回头张望,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才加快了脚步。
而东宫寝殿内,南宫夏春还不知道刚才小厨房发生的惊险一幕。云袖正为她梳理长发,铜镜中的南宫夏春面色红润,眼神温柔地望着自己的腹部。“娘娘,太子殿下今日下朝后应该会早些回来,他特意让人给您带了江南新贡的荔枝。” 云袖笑着说道,试图让气氛更轻松一些。南宫夏春轻轻点头,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她期待着刘知远回来,期待着能和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却也隐隐担忧,这场围绕着她和腹中孩子的暗战,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小禄子很快来到了角门处,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灰色衣袍的男子,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戴着一顶斗笠,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小禄子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快步走到男子面前,低声说道:“事情办好了,药浴里已经加了东西。” 男子听到后,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小禄子,冷冷地说:“做得好,接下来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是走漏了风声,后果你知道。” 小禄子接过银子,连连点头:“小人明白,小人明白,绝对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就在这时,墨鸦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两人身后,手中的匕首抵在了男子的脖颈上。“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墨鸦的声音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男子和小禄子都吓了一跳,小禄子更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手中的银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男子试图反抗,可墨鸦的匕首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一丝血迹顺着脖颈流下。“别挣扎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墨鸦的眼神如同寒冰,让男子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小禄子见事情败露,吓得浑身发抖,连忙哭喊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是他,是他逼我的!他说若是我不照做,就杀了我的家人!” 男子听到小禄子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想要开口辩解,却被墨鸦用匕首抵住了喉咙,再也说不出话来。
墨鸦没有理会小禄子的哭喊,而是盯着男子,一字一句地说:“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男子看着墨鸦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是…… 是晋王殿下派我们来的。晋王殿下说,只要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没了,东宫就会大乱,他就有机会夺取太子之位。”
听到 “晋王” 两个字,墨鸦的眼神更加冰冷。他早就怀疑晋王与之前的麝香事件有关,如今终于得到了证实。墨鸦不再多言,将男子和小禄子都控制起来,然后让人去通知太子刘知远。
此时的刘知远刚下朝,正快步朝着东宫走去,心中还惦记着南宫夏春和腹中的孩子。当他听到墨鸦的汇报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难看。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晋王,你竟然如此狠毒,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刘知远咬牙切齿地说道,多年的兄弟情分,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乌有。
刘知远快步来到东宫寝殿,南宫夏春见他脸色难看,连忙问道:“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刘知远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夏春,让你受委屈了。刚才药浴里被人加了东西,幸好墨鸦发现及时,没有酿成大祸。幕后黑手,是晋王。”
南宫夏春听到 “晋王” 两个字,心中一惊,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轻轻拍了拍刘知远的手,安慰道:“殿下,我没事,孩子也没事,这就好。晋王既然已经动手,我们就不能再心软了,必须尽快想办法应对,才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保护好东宫。”
刘知远看着南宫夏春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有南宫夏春在身边,他一定能度过这次危机。“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到任何伤害。晋王既然敢做,我就敢让他付出代价。” 刘知远的眼神变得坚定,一场针对晋王的反击,正在他的心中悄然酝酿。
东宫的夜依旧安静,可这份安静之下,却是波涛汹涌。药浴中的无声交锋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朝堂与宫廷,必将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暴,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便是东宫与晋王之间的权力角逐,以及那尚未出世的孩子的命运。